是她的错,她不该要妹妹及妹夫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到阳城来,害得他们惨遭盗贼洗劫并杀害。
若不是她,妹妹及妹夫不会命丧黄泉,妹妹襁褓中的女婴也不会失了踪影,他们一家三口更不会落得家破人亡,骨肉离散的悲惨命运!
这个错即使用上她一辈子的光阴来忏悔都弥补不了。
如今,她唯一的希望是找到妹妹的女儿。
她找了二十一载仍音讯全无,但她不敢往坏处去想,宁愿让自己心中留个希望,并相信总有一天她定能找回妹妹的女儿。
在柳玉蝉仍虔诚礼佛的当头,袁心阳挥手要站在门外身的丫鬟免礼后,便不动声色的进入,不急着叨扰娘亲,他静静的随处看看。
一刻钟后,木鱼声停止,袁心阳立刻上前搀扶起娘亲落座。
“心阳,人找到了吗?”这是柳玉蝉每日必问的事。
这么多年了,她的心始终牵挂着自己的外甥女。
袁心阳怎么会不了解娘亲的心思呢?
“娘,孩儿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找,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表妹的。”这话一听便知是安慰的成分居多。
“只求佛祖及在天上的妹妹多保佑。”
“姨娘在天之灵若知道娘亲如此劳心的寻找表妹,定会很开心的。”自小到大他已经听太多有关姨丈、姨娘的事,也知道娘亲对姨丈,姨娘的惨死自责不已。
据他所知,那日若非护送姨丈一家的伤重士兵撑着最后一口气进城禀报,爹娘恐怕还不知道姨丈一家已遭到不测。
乍闻士兵带回的噩耗,娘亲当场昏厥,爹则亲自率兵出城寻找,从阳城一路寻到姨丈被盗贼所劫之处都不见姨丈一家子,而当爹与士兵筋疲力竭的回城时,却在城外的大树下发现早已被大雪掩盖,仅剩衣觖的姨丈。
姨丈与姨娘惨死,而表妹却不见踪影,所以爹娘便心存一丝希望,猜测表妹可能为路过的人所救,当时爹曾派人遍寻各地仍找不到表妹的下落。
直到今日,他们依旧寻找着可能已死的表妹,二十一载了!他不说穿是怕娘亲更伤心、更自责。
“你不懂!”教她怎能不去想,不去自责呢?
“娘——”
柳玉蝉打断袁心阳的话继续说道:“娘现在唯一的心愿是找到你表妹并让你们成亲。”在与妹妹书信的往来中,她们早约定好要让心阳与妹妹的女儿成亲好亲上加亲的,妹妹未完的迫愿她要完成。
“娘,成亲的事还是等找到表妹之后再做打算吧。”
袁心阳颇为无奈。
他对素未谋面却又影响他生活极深的表妹有份特别的情感,很难想像一名女子竟能以无形之姿活在他的生命中二十一载——是怨多于喜爱。
柳玉蝉深锁眉头的叹息,“若非你表妹尚未找着,娘早就替你找房媳妇好定定你贪玩的心性了。”她没忽略心阳已过适婚之龄。
娘亲又当他是长不大的孩童了!袁心阳打算抗议,“娘——”
“傻孩子!”柳玉蝉眼神柔和,极宠溺地道:“再一年若还寻不着你表妹,或许你与你表妹真的是无缘结为连理吧?届时你得收起贪玩的心性,别再跟那些个莺莺燕燕瞎搅和,给娘规规矩矩的讨房媳妇,袁家的血脉就全靠你了。”
对于娘亲的形容,袁心阳只能苦笑的解释道:“娘,别把端端正正的姑娘说成莺莺燕燕,那会坏了姑娘们的名节。”
娘亲的这番话要让她们听到了还得了!
“娘可不管,如果真是大家闺秀,就不会不知羞的成天跟在你的身后绕。”柳玉蝉是真不懂现在的姑娘都在想些什么?
不能怪柳玉蝉偏袒袁心阳,实因在娘亲的眼中自己的子女才是最好的。
“她们是受孩儿邀请而来的。”
“那你就更不应该了,虽然尚未找到你失踪的表妹,但你该明白自己是有婚约之人,不该风流。”虽是轻斥却又带点宠溺的味道。
“是,孩儿自有分寸,孩儿谨遵娘亲教诲!”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天下间有哪个男子不风流?
“娘只希望你能不忘寻回表妹,这样娘才对得起死去的妹妹。”话题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原点。
“娘请放心,孩儿明日就亲自到城外挨家挨户的去寻找好了。”像是要给娘亲吃下定心丸般,他咧嘴一笑的保证。
挨家挨户的找法是夸张了点,况且他也不可能真笨到用这种方法找人。
“你就会讨娘的心。”柳玉蝉终于笑了。
“那当然,娘这般的宠爱孩儿,孩儿不讨娘的欢心讨谁的欢心呢?”他一向很懂得抓住娘亲的脾性。
“贫嘴!”又是宠溺的轻斥,心阳可说是她一生的骄傲。
娘的心情转好,最开心的当然是袁心阳,思及娘亲方才礼佛时跪太久,他关心的问道:“娘诚心礼佛好几个时辰也累了吧?”
“嗯。”
见娘亲点头,他旋身即叫唤门外守候的丫鬟,“小红。”
“城主。”小红入内恭敬的福身。
“老夫人累了,扶老夫人回房歇息。”他吩咐的同时亦搀扶娘亲自座位上站起。
“是,城主。”
“心阳,明日回城别忘了告诉娘结果。”临走前她仍不忘叮咛。
他点头笑着对娘亲保证道:“孩儿知道,娘安心的歇息吧。”
第二章
冬阳村正好有条清澈的溪流穿越而过,潺潺的流水声夹杂着木棍捣衣的声音。
午时已过,苏挽儿继续早上未完的捣衣工作,从大清早一群妇人结伴到溪边洗衣的喧哗吵闹,到妇人一一离去后,独留苏挽儿一人,溪边就显得宁静许多。
通常妇人们聚集于此捣衣,三姑六婆总爱道些闲言闲语的,苏挽儿一贯的作风是淡笑不语,听听就算的不往心里去。
少了长舌妇的吵闹,她其实是满享受此刻的宁静。
溪边鸟语花香,蝶儿翩翩飞舞,好不怡人,好的风光令她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一直紧绷的思绪亦可自由自在的奔驰,没有任何的束缚。
其实自她的绣件受到城里姑娘的青睐之后,光靠刺绣的收人已可养家糊口,苏挽儿大可不必再如此辛劳的替人洗衣赚取微薄的银两。然而她会继续这个工作的原因,一方面是她心地善良受不了邻人的一再请托。另一方面则是或多或少多挣些银两好替卧病在床的娘亲买些补药。
有钱可赚她哪有不赚的道理?!
今日艳阳高照,灼热的烈焰不太体恤苏挽儿洗衣的劳苦,她觉得闷热,额上频频冒出汗滴。放下木棍伸伸微酸的腰后,她以袖拭汗,顺手拨正乱了的发丝,再以手遮眼望天,怎么也挡不住刺眼的阳光。
“就剩最后一件了,得快些才行!”
她微笑的再度弯下腰以冰凉的溪水洗脸,试着振作精神。
才一弯腰,一阵晕眩突然来,苏挽儿连忙移了脚步往身旁的大石落坐,若再迟一些恐怕就晕厥了去。闭目好一会儿,晕眩的感觉稍减,她才睁开眼睛。
怎么会这样呢?苏挽儿苍白的脸色里写着慌张。
她不敢乱想自己是不是病了,只好以昨夜睡得太少来安慰自己,她是个没资格生病的人,所以绝不了允许自己倒下。
聚敛心神,当她备力从大石上站起时,却瞥见未洗好的衣裳往溪水低处随波漂流而去。
“呵!”她焦急万分的惊呼出声,那是黄大娘最喜爱的衣服,若弄丢了不仅要赔上银两更是无法交代。
这还得了!
眼看衣服愈漂愈远,顾不得危险,她赤足的顺流追去,溪里细碎的石子刺得她脚底疼痛难耐,她仍咬牙承受,一心只想捞回衣服。
也就在她备力追衣的同时,袁心阳正巧骑马路过此处,一见此状,他略显焦急的警告道:“姑娘……危险……前面水流湍急很危险……”
他大喊,她却充耳不闻!
“太危险了,抓住她。”他立刻跃下马吩咐紧跟在他身后的侍卫。
“是,城主。”
侍卫领命,旋即跃下马追了去,没一会儿,侍卫果真架着那名女子回到袁心阳的面前。
“放开我……你做什么……放开我……”
苏挽儿红通通的脸蛋是因气愤而涨红的,她边尖叫边挣脱箝制。
“放开她。”
“是。”
袁心阳一下命令侍卫立刻退开。
“你们是谁?为什么捉我?”无端被捉不论是谁都会生气,更何况他们还害她没捡回那件衣裳。
对上她眸中的两簇火花,袁心阳微笑的解释道:“姑娘,在下并非故意要捉你,实因在下碰巧撞见姑娘涉水溪中颇为危险,故命下属将姑娘自溪中带回。”他说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一番好意。
她可不领情了!
“你——你——”苏挽儿为之气结,谁要他多事了?
她眼中的他温文儒雅,出众的气质加上俊俏的容貌肯定是她这辈子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他的笑如春阳温暖人心,但在此时看来却相当的碍眼,她最看不惯京城里那些不经世事的公子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