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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试过两次,她把创作的饰物掏出来让同事观赏时,碰巧有顾客来,竟看上了饰物,要求割爱。这给傅守怡的鼓励太大了。于是干脆撒手去干。

  傅守怡纠集了好几位同年纪的同事和朋友,专心研究起制作来。然后,傅守怡首先辞了工,开始物色市场。因自己在日本百货店工作过的关系,她晓得如何摸索百货业的门路,这就是她毛遂自荐,要求见赛明军的经过。

  她给明军说:“我是个负责任且求取进步的人。目前,我们公司规模不大,人手不是太充裕,且这种工作要有创意、有美感的人才可以胜任;故此,我只希望能租用三个百货商场的柜位,让我们有所表现,再逐渐的全线经营,可以吗?”

  赛明军本身是个从低层爬上高处的人,对白手兴家的创业者至为尊重,当然很愿意给傅守怡这个机会。

  合作的条件已经商议得七七八八。傅守怡每个月在百货店内所做的生意,要抽30%给建煌;此外,必须要有一个营业额的底线,作为租值的保障。这些,傅守怡都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于是赛明军把多间百货店装修后的货品类别安排,都做了一个报告,交给韦子义。

  当然是很顺利的获得通过。根本上,除了明军的工作信誉之外,也不过是一盘显浅的生意数目而已。多少地方承担若干租值,用若干灯油火蜡,支付若干人手薪金,再在货品上产生多少盈利,那个平衡之后的盈余,确是在每年预测的利润之内,就是值得批准试用的供应货品了。没有太大的花巧可言,韦子义当然是放心的。

  然,报告获得批准后三天,韦子义急召赛明军,既尴尬又为难地问她:“你跟那人造首饰的供应商签了合同吗?”

  “这个下午就动笔了。”

  韦子义吁了长长的一口气,说:“权且暂缓吧!”

  “为什么?”赛明军直觉地问:“约虽未签,但口头已经作实了,我们需要讲口齿的。”

  “这个我明白。”韦子义点点头:“但,上头有命,那百货店的三个柜位位置拨给化妆品使用。”

  “老总,这不是个明智之举呢,化妆品占用的位置已经足够了,再多给地方,化妆品的最高营业额也不过如是,那岂不是平白浪费了发展机会。我们是真的寸金尺土呢!”

  赛明军非常着紧地向韦子义解释,一时间竟没有把韦子义刚才的说话作细意的分析。

  韦子义清一清嗓门,说:“明军,你争辩争取的对象错误了。”

  就只这句简单的回话,有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权操自上,要知道幕后操纵掌权者是谁,并不是太困难的一回事。

  赛明军忽然觉醒了,且情不自禁地嚷出声来:“是左思程吗?”

  而韦子义没有回答,他站起来,随手抽了一支香烟,燃点着,连连吸了几口,似在思索一个颇严重的问题。

  事实上,他说话的反应,已经等于向赛明军透露了真相。

  除了左思程反对,没有人有资格、有心思会有能力、有资格、有心思去阻挠赛明军的营业计划。

  为什么呢?

  纯粹是商业决策上观点不同?意见互异?抑或有其他?

  这是韦子义苦苦思虑的问题,却并非赛明军的疑惑。后者心里有数,苦于无法言宣。

  赛明军是意兴阑珊的,上头既已有训令要改,还噜噜苏苏的要答案,似乎只有自讨没趣。

  如果对方有诚意将整件公事的安排作个讨论,交换意见,只消开一次简短的会议,就可以了。怎会像如今的,透过韦子义传达旨意,这就等于不用商量,毋须审议,只一意孤行,令出如山了。

  赛明军轻轻的叹一口气,站起来,对上司说:“我这就去善后吧?”

  何必要不自量力、不知情识趣、不计较后果的争?就算是争,也是白争的。

  何况,赛明军对左思程从来都未争过。

  当赛明军走出韦子义的办公室时,被对方叫住了:“明军!”

  赛明军回转头来,望住了一脸狐惑,欲言又止的韦子义,问:“还有别的嘱咐吗?”

  “你不打算据理力争?”

  “有用吗?”赛明军差点要加多一句:“连你都不敢争,我怎么好越级挑战?”

  赛明军当然意识到韦子义在接收左思程的主意时,已经明了进退得失的尺度,任何一个有相当地位的人,都会坚持一条万世不易的道理,不打无把握的仗。

  韦子义实在禁耐不住一份浓烈的好奇心,说:“左思程在别的公事处理上都非常的合理而漂亮,我奇怪他会作出这个决定来?”

  “任何人都不可能分分钟英明神武,这是我们要接受的事实。”赛明军的这个答案,是为左思程可能有的私心遮掩得很好了。

  “没有其他的解释吗?”

  韦子义说这话时,瞪着眼看牢明军,一点放过捕捉她神情语调的打算都没有。

  明军只摇摇头,就引退了。

  韦子义今天是极不方便开门见山的问:“你是不是跟左思程有什么过不去的渊源?”

  这里头的文章,究竟如何写法,还未到真相大白的时候。

  或者左思程真如赛明军所说,在行政决策上头,十清依然有一浊,亦未可料。

  又或者,人与人之间讲的全是缘分,某人对某人,不相不认,依旧可以有成见。世间更多的是虽无过犯,面目可憎的个案。

  无论成因如何,后果是要面世,同时接受批判的。

  才上场不久的主子,他的行止一定触目,为什么?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只在于摸清楚新贵的眉头眼额爱恶欲,好走上一条仕途的康庄大路,不要轻率地把准备好的马屁拍在马脚之上。

  因而,很快整个集团内的人就意识到赛明军的工作,不一定合上头的口味。

  谁在老板跟前得宠失宠、得势失势,才是打工仔一天里头要着紧知晓及配合的事情。那一间机构都一样!

  赛明军是要开始备受一些火速跟红顶白者的冷落了。

  究竟是否敏感呢?不得而知,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同事前来向小图打听明军午膳时是否有约。

  大多数人习惯看定了情势,再作分寸。在未了解大局时,最安全的策略是先置身事外,不表态,不泄露行藏。跟赛明军是一路上的人,抑或是君子之交,还是根本上有宿怨、是世仇,都有待上头的嘴脸清楚明朗一点时,再作道理。

  走到社会上头干活,学习做人,重要过做事。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令赛明军最辛苦、最难过的,还不是那些见高拜,见低踩的迹象,而是当她面对傅守怡,而回绝她的合作申请时,似在无情地一掌打在手无寸铁的妇孺身上,那么的叫她难受、叫她觉着自己的卑鄙。

  傅守怡在听到赛明军的决定时,脸上难掩一份功败垂成的失望,她努力的瞪着眼,低声下气地说:“赛小姐可否尽力帮帮忙?”

  真是太叫赛明军汗颜了,这个忙无论如何帮不上,连一个较得体的解释也欠奉。

  她只能狠一狠心,说:“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们跟你再合作。”

  目送傅守怡缓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像送走了自己的良心似。赛明军肯定所受的困扰,不下于傅守怡。

  最感慨的是,一个有志气的女人要创业,要在人前生活得漂亮,所遭受到的压力与阻碍,说多大就有多大。飞越困苦,跃登彼岸,谈何容易?

  赛明军当然可以想象到傅守怡的失落与哀伤,她只有期盼有志者事竟成,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只要她坚定创业的意志,终于会有出头之日。

  反而,回顾自己,横亘在眼前的恩与怨、情与义,重重叠叠,挡住了视线,见不到前景。

  稍问自己,连半点冲出重围,求个天外有天的志气都没有。

  这些日子来,她活得像只鸵鸟,等闲不把头伸出沙堆外张望,怕见人情、怕看现实。

  什么兵来将挡?根本是挡无可挡的。

  干脆承认是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钟算了。

  明军的委靡与无奈,连小儿子都发觉。

  这一夜,赛明军蜷伏在客厅的梳化上,一动都不动,眼神是空洞时,整个人像只剩一个躯壳,搁在客厅内,尽所谓陪伴儿子做功课的责任。

  过往,明军是会精神奕奕地坐到嘉晖身边,手里拿本书,一边阅读,一边伴读。要不,就是批改公文,沙沙沙的,清脆玲珑,像蚕虫吃桑叶般,把纸上公事一宗宗处理掉。

  只是近来,赛明军提不起劲工作,连思考问题都无法如愿,是如假包换的想都不敢想。

  想来何用?谁有能力改变一个负心人的心意?谁有胆识勒令他手下留情?

  想下去,只有更伤心、更气忿、更彷徨、更觉何以为人?

  赛明军又一次的在人生历程上,深深的觉得自己走投无路。

  小晖晖老早已蹲在梳化前,凝望着发呆的母亲,而明军仍不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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