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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适文先把赛明军送回家,他赶着去赴一个晚宴。

  明军按了黄妈家的门铃,黄妈才打开了门,左嘉晖就飞扑到明军的身上去,狂喊:“妈妈!”

  明军觉着有点不妥,正以眼色询问黄妈,对方已经急不及待的解释:“有位左先生,说是嘉晖的父亲,也是你的上司,跑来按你家门铃。我给他说,你快要回来了,他坚持着要等,我看他斯文,又有个名片给我过目,的确跟你同一间机构服务,于是我让他坐到客厅里去等你。”

  赛明军有点晕眩,差一点要眼前一黑似,她以手撑持着大门,定一定神,才说:“谢谢你!”

  拖住了带一点疑惑与惶恐的左嘉晖,跟着黄妈走进客厅里,果然见到左思程。

  赛明军的心快要从口腔吐出来似,她讷讷地问:“你怎么来了?”

  “竟日的没有上班,我担心。”左思程这么说。

  明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倒是左思程再要求:“已经骚扰了黄太太近整小时了,好不好到你家里去再谈!”

  也只好如此了吧。

  当左思程踏进赛明军的住处时,说:“房子执拾得十分干洁明亮,可是雅致有余,气派不足。搬到我那间赤柱房子去,你们会觉着很大的分别。”

  “思程,我还没有计划要搬屋。”

  “是吗?”左思程走近赛明军,“抑或你其实计划搬一间更宽敞更威煌更架势的巨宅,如半山谢公馆之流,你才满意。”

  “思程!”明军喝止他。

  “我有估计错误吗?”

  “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小人了?”

  明军争辩:“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心情乱糟糟,急了,随口说出来。思程,请你别误会。”

  “误会?只今天,你和谢适文都没有上班,也没有留言。细查之下,谢家看管游艇的船夫说,谢适文跟朋友驾了小游艇出海。这朋友是谁了?”

  明军没有答话。

  气氛似乎僵住了。

  小嘉晖一直昂起头望住交涉的两个人,他眼神是惶惑不安的,他轻轻地拉了拉明军的衣角,喊了一声:“妈妈!”

  “思程,有什么话,我们留待明天在写字楼说,别吓着孩子。”

  “你建议我们在建煌的会议室内,开会讨论这宗伦常个案,是不是?”

  “思程!”

  “还有,你应该正式把我介绍给嘉晖,告诉他,我是他的父亲。”

  明军忽然的转脸流起眼泪来,对方那咄咄迫人的态度与语气,叫人难堪至极。

  时至今日,她赛明军还有什么欠负左思程的?为什么他不在那几千个思念他、需要他、哀求他的日子内出现与回应?为什么偏要到今日,他才亮相表态,打算前事一笔勾销,实行予取予携。

  左思程的不咎既往与谢适文的不记当年是完全两幅不同的心怀胸襟。

  前者是恕己,后者是饶人。

  赛明军到底是晓得分辨的。

  要强迫她在此时此刻,让自己茹苦含辛地养育至今的儿子向左思程招呼一声,叫一句爸爸,似乎是最大的委屈。

  “我到底是嘉晖的父亲是不是?你要不要再跟我复合,都不可以否定嘉晖是我的亲骨肉。如果你认为,不承认这个事实,可以使你容易成为谢家媳妇,那就未免太天真了。”

  左思程蹲下了身,拿起左嘉晖的小手,道:“嘉晖,叫我,叫爸爸,我就是你的爸爸了。”

  小嘉晖艰辛地抽回了他的手,瑟缩到他母亲的身后去。他怕这眼前的陌生男人,更怕他真是自己的爸爸。

  在弱小的童心之内,爸爸不是这个样子的。爸爸是慈爱而又威严的,不像眼前人,半点诚意都没有。

  孩子不懂分析,但孩子能感觉。他们的感触,一般是极其敏锐的。

  小嘉晖压根儿就不喜欢这位叔叔,为什么还要把他变成自己父亲了?

  况且,嘉晖看到明军愁苦的表情,他更不可能消除对左思程的敌意。

  左思程呢,在孩子跟前摔一大交,实在下不了台。

  重新转到赛明军跟前时,他以另一种态度跟她谈判:“明军,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心里头究竟有什么打算?”

  明军猛拧头,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敢,或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思程,请别胡乱猜想。”

  “不见得吧!你跟谢适文走在一起,差不多整个建煌都已知道,快要传到老太爷的耳朵了。我坦白告诉你,那将会是你的末日。”

  “什么?”

  “谢家的权势,远远超乎你能想象。他们要栽培一个人,要裁抑一个人,都易如反掌。你别以为东家不打、打西家,没有这回事,只要谢书琛闲闲的说一声,本城所有略具名望的企业机构,都不会将你罗致旗下。谁会拿跟谢家的关系交换一位通中环都可以找到的职员!”

  “思程,你这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是提醒你,别做那春秋大梦!以为谢适文对你偶尔青睐,就代表可以飞上枝头作凤凰。谢家不会要一个身家不清白的、有个几岁油瓶仔的女人当媳妇。

  “明军,清醒一点,时代进步,不等于人们的某些传统保守观念会变得新潮。”

  “我从没有想过这么远。”

  “你的潜意识,认为你有这个机会。明军,不可能的,我告诉你,豪门之内容纳的是另外一种女人,不是你。你并不适合。”

  “我并不适合?”

  “当然,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你?”

  左思程伸手拨动明军的头发,说:“跟我,明军。我给你另外安排职业,离开建煌、离开谢适文、离开你那愚蠢幼稚的美梦,尽快清醒过来,脚踏实地做人。”

  “不!”赛明军忽然坚强起来,说:“我不能跟你,思程,我知道我不能。”

  “为了有谢适文?”

  “不,为了你根本不爱我。从过往,直至现在,以至于将来,你都不曾爱我、不会爱我。我不可能再盲目地认为你会。欠缺了这个因素,我们的相处相叙,是毫无意义的。”

  “真新鲜,这么多年,你都不觉悟,直至谢适文出现,才给你灵感吗?”

  实情是,左思程推测得对。

  没有比较,人易执迷不悟。一旦有另外一个例子放在自己跟前,谁人的情操高下,谁人的态度才是真爱,太显而易见了。

  “思程,不论你如何下你的结论,我的决定已经很牢固。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我更无法适应当一个男人的外遇。”

  “多少人求之而不可得。当谁的外遇,才是最重要的。”

  “或者你说得对。然,生活在自由社会之所以可贵,是因为我们可以选择。”

  “把嘉晖交还给我!”

  “什么?”

  “我要讨回儿子!”

  左思程竟这么说,吓得小嘉晖下意识地更抱紧他母亲的腰,睁着他那双小鹿般无奈慌张的大眼睛,在他的父与母脸上来回转动。

  “我是有这个权利的是不是?”

  “思程,你疯了,怎么可能?你对嘉晖没有尽过半点责任。”

  “由法庭判断。”

  “不!”明军惊叫,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左思程会提出如此决绝的为难问题。

  “明军,你胜利的机会仍然很高。”

  “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此公诸于世,对你有好处吗?”

  “明军,你倒不是愚笨的女人,这几年的社会历练把你教得精乖了,你如今晓得讨价还价。

  “可是,你的道行还差得远了。我告诉你,我的首选,当然是你们母子俩跟我重新生活,包保神不知鬼不觉。你不肯,而硬要成为我们谢家的亲戚的话,我不肯咽这一口气。谢适文除了有一位富有的父亲外,他的才干根本及不上我一半。如今事事还要跨到我头上去,连我的女人与儿子都要过户到他名下,绝对不可以。”

  “你宁愿一拍两散?”

  “那又未必。谢适元那儿,我还有慑服说服她的机会,差不多可以肯定,谢家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会对我网开一面,且看我日后的表现而已,适元到底已是吾妻。然,他们没有一个不希望你母子二人立时三刻消失于人间。所以,明军,收场不一定会一拍两散,你的坚持只不过是做着迫虎跳墙的功夫而已。你敢不敢赌这一铺?”

  赛明军哑然,她瞪着左思程,完全无法记忆,当日怎么可能爱上这个男人,爱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没有比发现自己原来曾与虎同眠更恐怖、更难堪。

  她无法敢赌这一铺,是事实。

  然,这些年来,最艰难彷徨的日子都已经挨过去,别的没有得到手,却养就了一点不屈不挠的顽强斗志以及骨气。她已不再轻易屈服。

  赛明军用一甩头发,带一点倔强的口气:“你的心迹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你其实也不需要嘉晖。以此为托口借辞而已。”

  “很简单的交换条件,你不要谢适文,我不要左嘉晖。从此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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