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自己开门进去。三步并做二步上楼,准备将胡未央挖下床;房间是开着的,没有人在。
“跑到那里去了?”他呆了一呆,顿时整吨的失望没头没脑的垂下来。
他枯等了一个多钟头,最后实在耐不住,一肚子闷气地离开,沿着栉比鳞次的街道,颓丧失望地踢着脚步。
结果世间的运道都是算得好好的。就在上次那家临街咖啡屋,临窗的座位上,相对而坐着刘森雄和胡未央。
范修罗远远眺着,隔着条大马路,他仍可将胡未央脸上流露出的甜蜜微笑,清楚地收进眼底。
他看见胡未央伸手去握刘森雄,迷人的嘴唇一启一合,不知说了什么,刘森雄开心地笑了,反伸出手握住胡未央──一辆公车穿过,挡住了他的视线。
该死!
然后他看见胡未央倾着头,含情脉脉地望着刘森雄,两个人笑语切切,气氛像他们桌上的那杯咖啡那样香醇那样浓。
他看得光火,剑眉深锁。心中那股强烈的酸涩,像蛇一样,不断在他胸口翻搅。
那种滋味像喝醋一样难受。
范修罗死盯着笑语殷殷的胡未央,黑豹一样的眼神塞满强烈的妒恨。
那种懦弱温吞的男人有什么好?根本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他嫉妒地再看一眼,一眼又一眼后,忿然掉头离开。
就在他离开后,王德琳匆匆出现。
胡未央含笑拉着王德琳坐下。
这样的结果是她始料未及。当刘森雄吞吐地告诉她这桩戏剧性的发展,她先是楞着眼,然后为所有的事有了美满的结果而感到高兴。
“这样太完美了,你们各成一对,互相成眷属。”她衷心微笑。
“妳真的不会在意?”王德琳担心的问。
“当然不会。”胡未央说:“这个结果虽然出乎我意料,但这就是爱情,两情既然相悦,谁也没办法阻碍。不过,你们两人的开始,实在太戏剧性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跟森雄在一起。那一天我们都大哭特哭了一场,他安慰我,我也安慰他,就那么发生了。”王德琳腼腆一笑。
刘森雄心有所感,微微笑说:
“感情真是奇妙,各自曲折后,竟产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当我明白自己真正的感情那一刹那,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老实说,那一刻我几乎是绝望的,德琳适时走入我心房。我想,我们彼此都一样。”
“你们两个其实很适合,恰成对方的互补。这样的爱情,我相信一定会很幸福。”
“未央,妳能谅解,我真的很高兴、很感激。”
“其实我没那么伟大,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因为我们都厘清了自己的感情,认清自己心中的感觉而已。”
的确如此,所以她才能这样笑着祝福他们。胡未央望着王德琳幸福洋溢的脸,也跟着微微一笑。
离开咖啡屋时,她不特意地抬头,发现屋外一片大好的蓝天。
她一路哼着曲调回“流星别馆”,神采飞扬,心花怒放。直到意外地看见方蕾等在门外,她满脸神采顿时消敛。
“妳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她皱眉问。
方蕾扬眉一笑说:“我还知道这栋房子是属于范修罗的。”
胡未央心头猛然一紧。范修罗?这就是她来的目的?
“我想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方蕾说:“胡小姐,妳是不是爱上范修罗?”
胡未央心一沈,凝着脸不说话。
“我这样问好像是多余的了。”方蕾淡淡一笑,笑得隐讽。“不过,妳知道我和范修罗之间的关系吗?”
胡未央又是一沈,双唇闭得更紧。方蕾又是淡淡一笑说:
“我跟他共同在欧洲将近三个月,每天跟随在他身旁;在纽约的半个月,更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妳听得懂吗?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跟他。我跟他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每天,我们同一个时间离开饭店,同一个时间回到饭店,无一刻不在一起,妳明白我的意思吗?”
“妳干嘛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好心想提醒妳,范修罗那个人自大傲慢,完全以自己为中心。他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但他不会爱她们,他要的是那种听话、惯从、没有意见的女人。妳既然爱他,就应该明白这些。”
方蕾笑得虚假,温和得虚伪。胡未央冷冷说:
“是吗?妳看来却不像那么听话、顺从!”
“我是个例外。”方蕾抿嘴一笑,用胜利的姿态说:“我这样说,妳懂吗?”
够懂了!胡未央在心里狂叫,但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肯答腔。
她知道范修罗对女人的观感,也亲眼看见他和方蕾同进同出的情况,亲眼看见他们如胶不可分的举止神态。他们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论着她摸不着头绪的事情,将她像孤魂野鬼一样撇弃在一旁。
在范修罗心里,也许方蕾真是一个“特别”和“例外”。
这么想法,冲击得胡未央猛然一阵心悸绞痛。范修罗霸气横生说他要她,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
是她爱上他。范修罗并不在意她。
太讽刺了!
刚才她还在赞叹爱情的奇妙,但她和范修罗之间转折得太引人发笑了。本来她是那么讨厌范修罗,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雨──
那一夜,如果她没有淋那场雨,大概就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感情孽生。
那场雨让她改变了对范修罗的观感,陷入情感的泥淖,却怕会就此无法挣脱,而累累痕伤。
飞蛾为什么一定要扑火?牠可以抽身远走!
但没有了光,牠的生命和世界只是一片黑暗。
第十九章
王德琳和刘森雄的感情发展稳定,两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她搬出去后,空下来的房间,由胡未央承住进去。
她悄悄搬离“流星别馆”,只用电话通知了范修罗。
“为什么?妳怎么现在才通知我?”范修罗怒不可抑。
看到胡未央和刘森雄在咖啡屋里卿卿我我的,他又气又恨又恼,整整生气了一个礼拜,天天冲动地想质问胡未央,勉强才按捺住,结果却等来胡未央人去楼空的消息,叫他怎么不气恼!
“你不是一直想赶走我吗?这下子正好如你的愿了。”胡未央轻描淡写地说。
“妳──”范修罗气极,脑中一闪,猜疑地说:“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妳跟他重修旧好,投奔到他怀里了?”
“你在胡说什么?跟他无关!”
“好,那妳告诉我,妳搬到那里了?”范修罗根本不相信胡未央的话。
胡未央沈默不语。她不想说,不想让自己再陷落,她想放弃光,放弃明亮。
“说不出来了?”范修罗自以为是。“妳果然是回到那男人身边了!”
“随你说吧!我只是打电话通知你我搬走了,别馆里现在没有人居住,你最好赶快通知范太太回来。再见!”
“等等!不准挂断电话,告诉我妳人在那里──喂!喂!──可恶!”胡未央说完就挂断电话,范修罗阻不住,气得摔下话筒。
除了那个懦弱温吞的男人,他实在想不出她会搬去那里。那天她对那男人含笑凝视的模样,一直深印在他脑里不去,叫他妒忌得快发狂。
可恶!
他抓起公文夹,重重甩向墙壁。
她这样不声不响地搬定,连电话都不留,叫他上那里找她!怎么找!
他完全无心办公,一肚子闷气没处发。
在街上盲目地徘徊了一下午,他的心思只是越晃越乱。到了晚上,下起微雨,他往“流星别馆”走去,任雨打在身上,不去遮蔽。
他必须好好地、冷静地想一想,这样才能理出头绪,找到胡未央。
他走上天桥,避开车水马龙。
他一向轻蔑女人,不屑爱情那种小道浪费时间的游戏,可是他现在却因胡未央而完全乱了章法,为了她对其他男人含笑顾盼而嫉妒不已。
要他承认他爱她实在是件很离谱的事,可是他的心情、他所有的反应,在在都说明了他爱她,他想她,嫉妒别的男人接近她。
“可恶!”范修罗诅咒了一声。
胡未央居然这样闷声不响地搬走,离开他身旁──这叫他怎能忍受!
落雨的关系,除了对边一个沾雨独行的女孩,天桥上寥无行人。范修罗不感兴趣地望一眼,对方正好也同时朝他望过来。
“未央!”他兴奋地大叫。
天桥呈“井”字型散开,四边都有桥道,范修罗正好和胡未央对边而望,居间隔着镂空的“口”形空间。
“未央!”范修罗在天桥对面大声喊着胡未央。
“不要过来!”胡未央也大叫,转身就跑。
范修罗当然不会听她的,立刻追上去,及时在她跑下天桥前抓住她。
“妳为什么要躲着我?”他生气地大叫。
“我不是躲着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胡未央转过脸说。
“为什么?”范修罗将她的脸强转过来面对他。
得到的是胡未央倔强的沈默。
“到底为什么?妳说啊!”范修罗冷静全失,频频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