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不容争辩地宣称,「我不会送妳回家,更不会把妳交给妳那个表哥,妳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哦。」她没这么奢望啊!
「说来妳那个表哥也真没出息!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好,让妳颠沛流离,吃了这么多苦。」他不屑地冷嗤。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处境,怎能怪他?」
「当然该怪他!」她不解释就罢,一解释有如火上加油,他不禁咆哮:「让妳受了伤又一路奔波劳苦,不怪他怪谁?」
「可是……」
「都到这时候了妳还要为他说话!妳就这么喜欢他吗?」他气急败坏。
「嗄?我……」
「不许再想他!」猿臂攫住她纤细的肩,「我警告妳,从今以后,不许再有一时片刻想着那没出息的男人!」
「表哥他很聪明的,又有才气,绝不是没出息的男人。」云霓直觉地辩解。
千樱国的百姓都对风劲仰慕极了,民间还编了歌曲传唱,称许他是个勤政爱民的摄政王。
「妳、妳还想着他!还为他说话!」星眸喷出烈火。
「我只是不想你误解他,他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就算是误会,她也不希望别人错认风表哥是只软脚虾。
「妳就非要这么跟我作对不可吗?」他用力握拳,指节喀啦喀啦作响,有股将整张桌案一劈两半的冲动。
「我没有啊,我只是想跟你解释清楚……」她蓦地一顿,哑然。
她在做什么?竟为了自己编的故事,跟他争辩起表哥的好坏?故事里的表哥又不是真的,她何必如此介怀?她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丽颜软化下来,「你别生气,我答应你不再说就是了。」
「哼!」他气未消,神情仍是阴郁。
「别生气了嘛。」她不知不觉撒起娇,「我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好不好?」
他白她一眼,这才闷闷地端起饭碗。
这么一个大男人,脾气竟还有些像孩子呢!她又奇怪又好笑,樱唇偷偷一抿,柔声道:「对了,我要感谢你这两天这么照料我,还有啊,你答应让东方傲公子去医治瑞大叔他们,又买药材给他们熬来喝,真的很谢谢你。」
「我既答应了妳,自然会做到,妳毋须多谢我。」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刻,「何况,妳也帮了我。」
「嗄?」她先是一愣,继而领悟到他是指她在夜里与他相拥入眠,助他抵御寒气的事。
那夜之后,他食髓知味,连续两晚都坚持与她同床共寝,半裸着与她相拥,汲取来自她身上的温暖。虽说他只是抱着她,什么都没做,可她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羞涩,粉颊染开了红霞。
「你不必……你也不必道谢,是我自己想帮你。」她轻喘着气回道,赶忙低下头扒饭。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他会染上此种夜半发恶寒的怪疾呢?她一面吃饭,一面踌躇着想问,却又怕惹恼他。
他像是看透了她的念头,俊唇一抿,直接以冰厉的眼神逐回她的好奇,「闭嘴,乖乖吃饭!」
「是~~」她好无奈地拉长语音。
第四章
隔天,一行人在皑皑白雪中上路。
积雪虽未融,但偷懒的冬阳倒已露出脸来,闲闲地照拂这白雪琉璃的清净大地。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云霓伏在窗边,掀起帘幔,窥望窗外风景,拉车的骏马嘶鸣一声,撼动树梢一团绵雪纷纷颤落,跌入云霓掌心。
她凝睇着那逐渐在掌心里消融的冰雪,忽然想起每年到了冬天,她总会和花信、火影两个好友一起打雪仗,年年如此,从不例外。
而今年冬天,他们三人却是各分东西,下落未卜。不知他们俩现下可安好否?会不会永无再见之期了?不!云霓震颤地摇头,强迫自己拉回不祥的思绪。花信答应过她的,他们三人一定会再相见,一定能的。
她要有信心,千万不可自行泄了气,绝对不可以……
「妳在想什么?」与她同车的雪色见她脸色凝重,好奇问道。
「啊……」她定定神,回迎一对完全说不上友善的瞳眸,「我在想……不知我们何时会到边城?」
「羽樱城吗?不必急,约莫今晚就能进城了吧。」
「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听说能见到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呢!果真如此吗?」云霓好奇地问。
此次她私自出游,原就打算到羽樱城一访,据说这座邻近千樱的边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地势虽险,却风景秀丽,也是这孤悬于海上的岛屿往来西方大陆的门户。
「妳没见过海?」
这海岛上三个国家,羽竹、千樱和雪乡,领土虽广狭有别,但共通之处便是都临着海,生活在岛上的百姓,却没见过汪洋,见识也未免太浅。
「我确实没见过。」看出雪色的鄙夷,云霓也不以为意,大方坦承,「我家里管得严,我很少有机会出游。」
「是吗?我还以为雪乡国的女子都跟男子一样勇悍呢!妳们不都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吗?」
「我不是雪乡人民,我来自千樱。」云霓坦白道,「我想妳迟早也会听说,我就直接跟妳坦白吧!」
「所以妳跟那些雪乡难民并不是一伙的?」雪色瞇起眼。
「嗯。」
「那妳是?」
「我逃家出来的。」
「逃家?!」雪色拉高声调,愕然。
「嗯,我本来约好了和表哥私奔,没想到跟他离散了。」云霓索性一次说明白。
「私奔?!」雪色更骇然了,不可思议地瞠视云霓。
这异国姑娘怎么回事?竟大大方方将此等羞人之事挂在嘴边!瞧她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态,简直视姑娘家的闺誉为无物。
「怪不得妳会大方卖身殿下为奴,原来如此。」雪色冷冷评论。
「嗄?」云霓不解。
「反正妳的名节早毁了,也不在乎再毁一次。」雪色不怀好意地瞅她,「妳说不定早就与妳表哥不干不净了。」
「不干不净?」云霓茫然,好一会儿,才猛地醒悟雪色话中所指,她颦眉意欲辩解,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毋须多此一举。
反正在这群人眼底,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又何必辩解呢?她淡淡一笑,耸耸肩。
这般的气定神闲颇令雪色暗恼,声嗓不自觉尖锐起来,「真不晓得殿下究竟看上妳哪一点?哼。」妖女!肯定是以狐媚侍主。
「妳呢?妳又看上他哪一点?」云霓不答反问。
「什么?」雪色愕然。
「妳喜欢他,不是吗?」云霓开门见山,「那么阴阳怪气的一个人,妳究竟喜欢他哪一点?」
「妳……放肆!」雪色为她的大胆震惊,怒斥:「竟敢私下议论殿不是非!妳不想活了吗?」
「我没议论他。」云霓叹道,「只是想知道妳为何甘愿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而已。」
「妳!」雪色惊得脸发白,手发颤,彷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殿下贵为皇子,血统高贵,岂是我们这些寻常女子所能高攀的?他愿意宠爱我们,临幸我们,那是我们的荣幸!」
「所以妳就情愿像这样跟着他?他高兴时,召妳侍寝,不高兴时,就把妳远远丢开?他身边那么多女人来来去去,妳不生气吗?」
雪色闻言,倒抽口气,她又惊又奇,瞠视云霓好片刻。脑海忽地漫开疑云。
「妳在试探我吧?」雪色凛着脸,似笑非笑,「妳以为我会对妳现在独占殿下的宠爱而感到气愤?」想套她的话?门都没有!
雪色深呼吸,平抑过激的情绪,望向云霓的眸里抹上戒备。
她差点就上当了,差点就奉送人家在殿下面前嚼舌根的话柄。
「妳不生气吗?」云霓追问。
「当然不。」雪色谨慎地应对,「我们做侍女最大的任务便是侍奉殿下开心,只要殿下高兴就好了。」
「只要他高兴就好吗?」云电叙下眸,细细咀嚼这句话,末了,樱唇涩涩一牵。
「妳似乎很不赞同?」雪色反试探起她。
「我当然不赞同。」云霓的坦率再度惊怔了雪色。「在我们千樱,是一天一妻制,一个男人只能和一个女人结发,一个女人也只能和一个男人厮守终生,即使王室贵族,也是如此。所以我啊,」她顿了顿,轻轻一叹,「绝对无法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雪色哑然。不知怎地,虽然前一刻她还在轻贱千樱百姓对男女之防的轻率,这一刻,她却又隐隐羡慕起他们的婚姻制度。
前一刻,她还瞧不起云霓的率直,这一刻,她却又向往那般的潇洒。
她方寸一凛,恼起自己的动摇,「话别说得那么好听!妳现下也不过是殿下的女奴,就算哪天他纳妳为妾了,妳以为自己真能独占他的宠爱一辈子吗?」
这嘲讽冷锐如冰,尖锐如刀,云霓听了,却只是浅浅抿唇。「我没打算在他身边待一辈子。」
「什么?!」雪色惊骇。
云霓却不再答腔,侧过秀颜,玉手执帘,继续欣赏窗外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