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踢跶声响起,踏过雪地,一匹黑色骏马奔来这篷车窗边。
「妳在做什么?」马上,射来两道炯炯目光。
云霓流转眸光,迎向一张冷凝的俊脸--是羽帆。他干嘛老是对人板着一张脸啊?果真是个阴阳怪气的男人!
「我在看风景啊!这也不许吗?」她又无奈又好笑,皱皱俏鼻,朝他扮了个小鬼脸。
他没答话,似是让她精灵的表情给惊着了,脑海霎时空白。
直过了好半晌,他才抓回飘散的神智,「天冷,妳还这样让风吹?不怕又染上风寒吗?」板起一张脸怒斥,「快给我放下帘子!」
「不要!车里好闷。」干脆的拒绝让羽帆脸色一变,更让一旁的雪色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我能不能也骑马?」彷佛还嫌给两人的震撼不够似的,云霓进一步请求道,「我的骑术很好的,你分给我一匹马骑好不?」
「不好。」羽帆气恼地掷回她的请求。竟在人前当场漠视他的命令,这女人不想活了吗?
「我保证,不会伤害那匹马一丝一毫的,你允了我好不好?」
「我说不行!」
「真的不行吗?」云霓幽叹,翠眉揪着,樱唇嘟着,撒娇般的神态好诱人。
羽帆瞪着那爱娇的俏颜,方寸一牵,不知怎地,竟有些不舍,真想干脆答允她算了,可眸光一转,车内雪色惊愕的表情却让他怎么也拉下下脸。
他蓦地一甩头,手上长鞭一挥,骏马昂首嘶鸣,载着他摇晃的心往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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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日奔驰,一行人终于赶在日落时分进了羽樱外城门。
进了城,羽帆便命属下将剩余的米粮酒肉全给了难民,又分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好让他们在这边城附近或开垦田地,或做些小生意,自行营生。
难民们对此恩德,一个个感激涕零,叩头离去。
「我说你对这些人,也真够仁至义尽了。」东方傲坐在马上,目送着难民们逐渐离去的背影,摇扇感叹道,「不但有粮食,连银子都给了,起码几个月不愁吃穿了。」
「反正这些东西留在身边也是多余。」羽帆淡道,「进了这边城,齐威将军自会殷勤招待我们。」
「那倒也是。供吃供住,还送礼呈贡,以后的路费也有着落。」东方傲诡笑道,「他镇守这边城,油水捞得不少,咱们从他身上沾点也不算过分。」
羽帆冷冷一哂,「叫大伙儿上路吧。」
「遵旨~~」东方傲戏谑地应道,手一挥,车队鱼贯往羽樱内城门前进,刚来到检查哨,只见齐威将军已率领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亲自来迎。
「殿下驾到,下官迎接来迟,还请恕罪。」一见面就打官腔。
「将军大人何罪之有?」羽帆也面无表情地说起客套话,「是我不识相,在齐将军百忙之际还前来打扰。」
「哪里哪里,殿下光临是老夫的荣幸。」齐威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肯定累了,请随老夫往府里去。」
「那就劳烦齐将军带路了。」
在齐威的导引下,一行人来到位于城东悬崖边的将军府,宏伟的府邸占地广阔,背山面海,景致丝毫不逊皇宫内苑。
这府邸,羽帆并非第一次来,每回这访,总发现某些地方又改建了,比之前更精致了几分,显见齐威这几年镇守这商贸边关,确是赚进大把银两。
「齐将军真懂得过日子呢。」他不冷不热地赞道,「瞧你这儿小桥流水,雕楼画栋,既气派又优雅,连我都想干脆搬出皇宫,一辈子在这儿定居了。」
「殿下您说这哪儿的话!」齐威心下一惊,表面却是呵呵笑道:「不过是边关小城罢了,哪能跟咱们羽竹的皇城比?我这小小的将军府又怎比得上皇宫内苑?」
「你这儿是没宫里大,但精巧细致我看犹有胜之。」羽帆盯着他,似笑非笑。
「这个……」齐威老脸一颤,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一个精巧,一个豪华,我看是各有千秋,各擅胜场啦。」东方傲笑着插口,似足打圆场。
「东方公子这话言重了!下官这陋宅……怎敢与皇宫各擅胜场?」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齐将军别绷着脸啊。傲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将军府固然富丽堂皇,比起皇宫是还逊色一点。」逗得够了,羽帆闲闲收手。
「是、是,当然,殿下说的是。」齐威这才松了一口气,陪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该累了吧?殿下最爱的那间西厢房下官还一直空着呢,料想着今年殿下可能也会来,前日刚命人打扫过,就请您先行移驾歇息,待老夫命厨房准备酒宴,晚一点为您接风洗尘。」
「嗯。」羽帆点头。
齐威忙命家仆们扛行李,命府邸总管带路,安排羽帆和东方傲在面海的西厢住下,随从武士只留几名同住西厢,其他人仕在较偏远的的厢房。
「殿下的侍女们也要一同住这间房吗?」总管问道。
「把雨儿带来。」羽帆指示道,「其他人随你安排吧。」
「是。」
总管退下,羽帆推开窗屝,眺望远方苍黯的海平线,海涛声在夜色里传来,听来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那就是海潮声吗?」一道清脆娇嗓在他身后扬起,蕴着雀跃。
他方寸一动,回过头。「是啊。」
「真是海潮?」云霓兴奋不已,秀影翩然如蝶,飞扑而来,撑着窗棂,她俯身往外看,远处却是一片幽蒙。她看不清海,却确实听见了幽幽翻滚的浪涛拍岸声。
双手届在耳蜗前,她细细聆听,良久,樱唇一吐,逸出甜蜜的叹息。
「我第一次听海潮,原来如此动听。」她瞇着眼,好生享受。
他震颤地望着她。
「怎么啦?」她察觉他异样的眼神,丁香舌俏皮一吐,「是不是我太少见多怪了?」
他忙别过头,一声不吭,胸膛里却是猛烈跳动。他是怎么了?他竟有些不敢看她娇丽的容颜,女人他见多了,更不乏倾国绝色,但要不是端庄的大家闺秀,便是扭捏的小家碧玉,如她这般清灵可喜的,却是生平仅见。
他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那生动的表情,灵动的眼波。
他咳了咳,掩饰自己的不安,「只不过是海嘛。」语气有意粗鲁,「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
「人家第一次看海嘛。」她抛给他一记不服气的眼神,娇娇地为自己辩驳,想了想,又噗哧一笑,「不过也难怪你们会笑我啦。海的儿女竟没看过海,的确不可思议呢。」
「妳爹爹从前都把妳关在屋里,不让妳出门吗?」羽帆一愣。
「我爹爹?」云霓稍稍一愣。她父王早在多年前便去世了,现下能管束她的,唯有那个严厉的风表哥,但她自然不能说实话,「我从前……确是很少出门,爹爹怕我危险,不许我四处乱走。」
「他是对的。」羽帆点头附和,「一个姑娘家本就不应该抛头露面。」
「那是你们羽竹人的想法,我们千樱可没这样的规矩。」云霓皱了皱鼻尖,反驳道,「我们千樱连王位都能由公主来继承了,何况让一个女子外出行走?」
这倒是。羽帆剑眉一扬。千樱王室的传承确实与众不同,在羽竹,三宫六妃想的都还是怎样生出皇子,谁也不希望辛苦怀胎九月,只弄来一片没用的残瓦。
只不过就算生出皇子又如何?不是嫡长子,想当上太子仍是难上加难。
他那亲生的娘也是因此成郁,缠绵病榻。念及此,俊唇冷峭一抿。
「你好似不太开心的样子?」云霓敏感地瞧出他不愉的脸色。
「没事。」他袍袖一拂,转开话题,「齐将军等会儿会设下接风宴,妳和我一道出席吧。」
「我?」她讶异。
「怎么?有疑问?」他横她一眼。
「贵国将军大人为你这个二皇子接风洗尘,关我什么事?不必带我赴宴吧?」
「妳、妳、妳……正如妳说的,我好歹也是个皇子,妳这样你呀、我的,成何体统?」他板起脸斥她。
又生气了。云霓轻轻叹息,「是!小的僭越了,请殿下原谅。」她毕恭毕敬地改称谓。
只是他听了,却更不高兴,剑眉揪拢。「妳故意气我吗?」
「嗄?」她无辜地眨眨眼,「小的哪里冒犯殿下了?」
寻什么小的、大的!」他肝火上升,「妳有意讽刺吗?」
恭敬不成,不恭敬也不成,他到底想要她怎样?
云霓好无奈,「敢问殿下,我该如何是好?难道您要我自称一声奴家吗?」
他瞠瞪她,她镇静地迎视他,启唇轻声道:「我不喜欢这么称呼自己,不过若是殿下坚持,我会照做。」
他蓦地语窒,胸窝沉闷。「罢了罢了!」懊恼地一挥手。「妳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随便妳。」简直莫名其妙!他竟拿这么一个丫头毫无办法。羽帆暗暗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