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步云漫步走到孩子们身边微笑着问:「小哥们,你们怎么没去私塾念书?」
孩子们抬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容。
「咱们全都病了,私塾的先生也病了,大家都病了,爹娘都叫我们不用去私塾了。」
「病了?病了怎么不请大夫?」
孩子们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因为大夫也病了啊。」
风步云讶异地望着他们。「全都病了?」
「是啊,没病的人都跑掉了,他们都说这里有什么瘟……瘟什么的。」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小孩,他们看上去是瘦了点,脸色发黄,但并不像得了什么重病。「你哪里不舒服?」
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大夫吗?」
「不是……不过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
其中一名小男孩连忙撩起自己的裤管,露出一双透着奇异青黑的腿给他看。「那你请大夫帮我看病好吗?我的腿好疼啊。」
「我也是我也是!」
孩子们异口同声嚷了起来。看着他们那一双双透着青黑的小腿,风步云不由得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这座小镇的奇异气氛是什么了,那是死亡。
整座小镇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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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风步云惊讶地发现药儿已经下了楼,在客栈大厅里替客栈里的小二眼掌柜的把脉;只见她黛眉微拢,沉吟着问:「你们全都喝同一口井的水吧?」
「是是,没错,这镇上只有一口古井。」
风步云走到药儿面前,温柔地凝视着她。「妳怎么下来了?」
「小二哥刚刚送茶水上来给我,我发现他中了毒,这里的人似乎全都中了同一种毒。」
「这位姑娘心肠真好,她说想替我们把把脉。」掌柜的露出一脸感激。「咱们这镇上的人不知怎么地,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连几个大夫都得了病。」
「这不是病。」药儿拿起纸笔开了张药单。「拿这单子去药店配药,不过光是这些药只能治本不能除根,我得去采几味药草才行。」
「谢谢姑娘大恩大德!」掌柜的取过药单,满脸都是感激。
「不用谢了,这些药都只是寻常的药材,花不了多少钱的,不如掌柜的行行好,在客栈门口熬药分给其他人?」
「当然当然!」客栈掌柜忙不迭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姑娘真是菩萨再世!如若真能解毒,姑娘就是本镇的救命大恩人!」
药儿却只是淡淡然挥挥手。「今日我累了,明早我再上山采药。」
全客栈的人都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但她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径自转身上楼。
风步云微笑着凝视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当药儿把他父亲的断臂交给他时,也是一脸冷漠淡然的表情,但是那冰冷的表情下隐藏的,却是善良热忱的心意,只是或许连药儿自己都不知道。
客栈里一片欢欣鼓舞!小镇上的人已经病了很久很久,他们早就不抱任何的希望,却没想到突然从天而降这美若天仙的药师菩萨。镇民们忙不迭四处奔走相告,原本死寂的小镇转瞬间活了起来!
「妳能这样做真的很令人感动。」上了楼,他将衣物交给药儿,同时微笑着说道。
药儿不置可否地接过那些衣服,转身到屏风后更衣。
「能告诉我,这些人是中了什么毒吗?」
「是一种塞外蛇毒,一次大量使用的话会使人毙命,但是因为味道很臭,所以很少人会用那种毒液;这些镇民长期服用掺有毒液的井水,全都慢慢中毒而不自知,他们喝井水的日子已经太久了,依我看至少有三个月以上,中毒日深自然有些人回天乏术。」
「会是有毒蛇不小心跌进井里而发生的意外?」
药儿在屏风后面轻轻笑了笑。「一条蛇掉进去可以说是意外,连续三个月都有蛇跌进去,可真是『非常意外』啊。」
夕阳的余晖从客栈房间的木窗照了进来,照在屏风上透出药儿曼妙的体态,风步云怔怔地望着那剪影,连忙背过身去,心跳却不住地加速急跳。
「那……那就是有人蓄意放毒了……」
「风总捕头想插手这件事?」
「既然有人蓄意放毒,我这捕头怎能坐视不理?我只是奇怪有什么阴谋会大到必须毒死整个小镇的人?」
药儿转出屏风,她已经换上朴素布装,素净清秀的脸配上那袭灰色布衣更显标致动人。
换上寻常衣物的王药儿感觉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感觉不再那么缥缈难以捉摸,却更增添了几许恬淡风情,引人动容。
「好看么?」
风步云转身,温柔地凝视着她,他唇角微扬,墨瞳闪烁着欣赏。「好看。」
药儿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我没被送到药王谷,现在应该也只是个平凡的农家女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我不会遇见妳,眼下我们也不会同处一室,妳也没机会救活这些镇民了,不是吗?」
他的话听起来别有深意,药儿侧着头想了想,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她坐下来双手捧着白瓷茶杯,习惯性地轻轻揉转着那茶杯。
望着她,他有满腔热情的话,但却说不出口,除了就这么楞楞地看着她,他无法表达得更多。
如果能两个人就这么天长地久的相对下去,是不是一种幸福?
于是他也坐下来,捧住了茶杯,原本粗糙的茶水突然成了琼浆玉液。
他们痴痴地对坐着,各怀心思地沉静着。
夕阳余晖慢慢地、慢慢地晕染了整间房,温暖的微光中,他们静静相对,静静地,静静地。
第六章
长途奔波加上过度劳累,金狂三的伤势又开始恶化了;他腿上爆开的伤口化了脓,整个人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发着高烧。
这个山洞非常的阴冷,长而深的隧道不断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合病人调养身体,但药王谷的人始终没有放弃追杀他们,要逃出这座山谷显然并非易事。为求安全起见,只能暂时将他安置在这里,只是看他总是冷得直打颤,拾儿身上能脱下的衣物全脱给了他盖,只剩下单薄的亵衣。他突发奇想,竟然拿了几片持大的野芋叶披在身上当衣裳。
安顿好了金狂三,他彻夜跑到阴森森、冷凄凄的山谷里采了不少退热归元的药草回来替他治伤。
金狂三醒来的时候,拾儿正在角落里努力的熬着草药,因为怕被药王谷的人发现,他用来熬药的火堆小得可怜,还得不断扇去潮湿木头燃烧所化成的烟雾,他身上披着几片野芋叶,模样就像是扮家家酒的孩子。
「喂……」金狂三努力撑起身子,粗嘎着嗓子问:「臭小子,你在干啥?」
「想办法毒死你啊。」拾儿头也不回地说道。
金狂三发出笑声,只是笑得甚为虚弱可怜。
他身上盖的全是拾儿的衣物,而拾儿自己却「穿」得如此不伦不类。这少年虽然油嘴滑舌,但行事倒是贴心得很。
金狂三的眼神不由得温柔起来。他这莽汉一生奔走江湖逞强斗狠,到老来身边不但没有个一儿半女,甚至连个老伴也没有。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寂寞,这次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了几趟,心头终于涌上一股浓浓的寂寞萧索;倘若自己早些成家立业,儿女应该都跟拾儿差不多大了吧……
假如自己真的不幸死在这不知名的山中,恐怕连个替他送终的人都没有,只有这邪里邪气的鬼小子陪在身边……
「喂,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知道老子的名宇?你就叫我一声好爷爷就好了。」拾儿笑嘻嘻地回答,药终于煎好了,他弄熄了小火堆,将药端到他面前。「喝吧。」
「这啥捞子鬼?」
「要命你就喝,都已经烧了三天三夜了,再烧下去,就算有十分铁打的身子也烧得只剩下三分破烂骨头了。」
金狂三蹙着浓眉端过破碗,苦着脸瞪着那黑漆漆的汤药,忍不住嘟囔:「本来不死的喝下这鬼玩意恐怕也要死一大半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苦着脸将那碗药尽数喝下。
「这才乖!好啦,药喝下去就该睡了,你好好歇息,我去打些野味回来祭五脏庙。」
「你还没回答老子的问题,你这小鬼叫什么名字?」
「路拾儿,路边拾来的短命鬼,您老满意了吧?」
「路拾儿……」金狂三嘿嘿一笑。「这名儿倒是挺有趣,你是药王捡回去的?」
「当然不是啦,五年前我被一对夫妻弄进药王谷的。」
「我看你身手还不错,出手招数看起来挺眼熟的,你师父是谁?」
路拾儿叹口气,看来不跟他讲清楚他是不会死心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索性全盘托出吧。
「我有两个师父,一个善师父一个恶师父,不过我只跟他们学了一年的功夫他们就全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