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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嘛把她的心思全说出来呀?!

  “不要拿她的名誉开玩笑,”范寒江难得一见地对曲练板起脸。

  “好啦好啦,我失言、我道歉。”曲练也跟着认真起来,“先不疯癫了,老范,你玩够了吧?可以瞑目跟我回去了没?”

  “还有两天!”陆红杏跳出来拦阻。

  “是呀,我理当还有两天的时间能好好休息,怎么,发生急事了?”

  “若不急,我还亲自来请你回去做什么?”是没瞧见他右脸那条鞭子痕还在淌血吗?他可是快马加鞭飞驰过来,血迹还没干透哩,“天香生病了。”

  “天香病了?”范寒江很惊讶。

  “嗯,所以请你快点跟我回去吧。包袱什么都甭收了,我改天派人来拿,你人先送回曲府再说,其他的细节,路上我再跟你详细说。”曲练边说边要架着范寒江上马车。

  “等等……伯父,你真的要走了?你说过明天要陪我一块吃赤豆粥的!”

  范寒江太了解他若延迟回去会有什么下场,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正在他的眼前走动——被一鞭子打到破相的曲练——他不想成为第二个,曲府主子性子一来,绝对不会跟他客气,加上近来天香身旁的鹿玉堂,他敢打包票,曲练现在左脸上的拳头印八成和鹿玉堂脱不了干系!

  面对天香生病,一个狂暴的主子,再加上一个护人心切的狂暴情人,范寒江不敢等闲视之。

  “红杏,下回好吗?我必须先回银鸢城看天香。”范寒江露出好歉然的表情。

  “全银鸢城找不到第二个大夫能替那个叫天香的人看病吗?为什么非你不可?!”

  陆红杏拉住范寒江的衣裳,说什么也不放。

  “天香从小到大都是我替她看的病,她的身体状况我最清楚,她什么药能吃什么药不能吃,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也是曲爷命曲练特别来找我回去的原因。你乖,下次伯父一定再来陪你吃赤豆粥,好吗?”

  若是她这一回不放他走,他就没那个命再回来了吧……

  “……”陆红杏抿着唇,瞪着大大的眸子。

  她生病时,就不见他匆匆赶回来,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归心似箭!

  陆红杏好想大声对他吼,威胁他若离开了就永远不用再回来看她,可是又窝囊得不敢考验他,就怕自己不会是胜利那方,拿自己的任性去赌一辈子的不得相见。

  她很贪心吗?她从来不要求他为自己多停留,每当他要走时,她都还是笑笑地挥手送他,然后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等待他下一回再出现,她一点也不贪呀!她只是要他履行他允诺的最后两天,却……

  陆红杏唇一撇,忿忿放开手,但立刻又像个缠娘的娃儿慌张重新捉住他的衣袖,生怕他会走得唐突。

  这一回却不是要强留他,她从不让他为难的。

  “你……下回要将赊欠我的这两天补给我。”她想对他笑,像以往那样,可是她做不到,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他要离去而感伤,或是因为他为另一个女人抛下她而沮丧,她强撑不起伪笑,她努力过了,真的。

  “好,再加补利息给你都可以。”

  她胡乱点头,没关系,他还是会回来,回来看看她,他答应过了。

  她盼的望的,不就是仅此而已吗?

  “……伯父,你的包袱我会替你收拾好,等曲府派人来拿,不会漏掉半样物品,你尽管放心。”陆红杏抬头看他,用着每回她送他离城时的轻快娇嗓说着。她不要他为她牵挂,她不当累赘,她要他回城时都能见到最快乐的陆红杏,所以她从没在他面前为离别掉过半滴眼泪,这次也会一样。

  “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这句话,终于让陆红杏绽开小小的笑涡。

  “伯父,谢谢你回来看我,我等你下次回来。”

  就算你只是偶尔想起铜鸩城还有一个陆红杏存在也无妨,我没有要时常霸占着你的思绪,你可以为其他女人担心紧张、可以为其他女人关怀备至,我都不会在意,当你离开时,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不要挂心我……

  陆红杏在心里说着,只能在心里说着。

  “好。”

  “一路上小心。”

  “抱歉,红杏,这一次我食言了。”

  她又快速摇摇头。

  “没关系的,少了你跟我争赤豆粥,我正好多吃几碗。”她故意想逗笑他。

  “谢谢你。”她的体谅让他更觉内疚,想再说什么安抚她,却又找不着话,只能淡淡对着曲练道:“二爷,走吧。”

  “求求你别叫我二爷……”每回听到有人唤他一声二爷,他就头晕目眩,有种……坠入绝望深渊的无力感。

  “你要快些习惯才好。”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习惯!”

  “那么你就继续头晕目眩下去吧。”曲练曾为了这个症状向他求诊,然而仍是徒劳无功,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

  “破大夫。”曲练嘴里骂着,掀帘让范寒江进到车厢。

  范寒江坐定,从小窗子探头,“红杏,快回屋里去吧,外头冷着。”

  “我不冷,我要看着你走。”

  范寒江拗不过陆红杏的坚持,“阿山,红杏就烦请你们大伙多照顾了。”

  “伯父你放一千万颗心,你下次回来一定还会看到健健康康的老板娘啦!”阿山拍胸脯保证。

  原本坐在马车前的曲练将马鞭丢给旁边小厮,人跟着范寒江钻进车厢,动手将车厢后头的两片幔帘分别系好,美其名是想让陆红杏和范寒江多争几眼的十八相送,实际上他攀在范寒江右肩,在马车驶动的同时,凉凉开口。

  “真想用尽手段留下他。”

  范寒江正想阻止陆红杏小跑步追着马车挥手送别的举止,却被曲练的话给说得挑眉。他将那句话听成——真想用尽手段留下她。

  曲练头一眼就喜欢红杏了?

  “别走呀,别走。”

  曲练捂着胸口,浓眉蹙起、鼻头皱着,将一张人模人样的脸孔给扭成了包子脸。“我求求你别走,为我留下来吧——再不然,带我一块走,我会很乖很听话,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你在说什么?”

  范寒江困惑地瞧见曲练一副心痛到快喘不过气的模样,越听越迷糊。

  “不是我在说,是她在说呀。”曲练瞬间恢复正常,长指落在陆红杏的方向。“你看,她脸上的表情不正是这么呐喊着吗?瞧她,强颜欢笑,我跟你打包票,等我们马车一走远,她立刻就会蹲在原地哇哇大哭。”

  范寒江望去,陆红杏的身影越来越小,但仍能瞧见她拿着鲜红绢子在半空中挥舞,仿佛还能记得她笑得多让人安心。

  他每回离开,都是带着她满满的笑容回到银鸢城,她……强颜欢笑吗?

  “天香说过一句话——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那叫折磨;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还要笑着挥手,那叫凌迟;明明知道他要为了另一个女人走,还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更过分的是要她笑容可掬地道再见,那叫千刀万剐。”

  后头这句是曲练自个儿加上去的。嘿,大概是受《幽魂淫艳乐无穷》影响太大,他也能胡扯出一番大歪理,说不定他也有写书的天分。

  范寒江没空理睬曲练还在说着什么,他在马车行进间跃下车厢,朝反方向奔回去。

  “喂!老范——停、停、停马!”曲练唤不回范寒江,只能拍拍马车车厢的木板,要小厮停下马车。

  小厮立即照办,可是将这么大的马车挡在街道中央要干嘛?

  “二爷……”

  “不要再叫我二爷!”厚!全是聋子吗?!还要他重复几千几万次?他不要当二爷啦!

  “呃……总管,马车停下来要做什么?”小厮马上改口。

  “你没瞧见范大夫跳下马车跑回去了吗?”

  “呃……真的没看到。”小厮无辜回道。他又不是背后多长了双眼,哪里会知道范大夫跳下马车了?“那现在……”

  “等呀。”问什么废话。

  “哦,等范大夫回来是吧。”

  “不是。”曲练在车厢里翻呀找呀,找到一盒甜糕,开始吃起来——早膳都没扒几口就被曲府和鹿玉堂架上马车,喝令他没将范寒江带回去就可以跟着甭回来,害他现在觉得好饿。

  他一口塞一块糕,导致说话声音很含糊,“是等范大夫‘他们’回来。”

  他们,意指回来的不会只有范寒江一人。

  陆红杏在眼见马车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后,笑脸垮了下来,眼泪再也关不住,她蹲在原地低声咒骂,任凭阿山想劝她回屋子里,她都不理不睬,只专心在抽泣。

  他真的走了,这一走,又是好久好久。他上次回来是一百多天前的事,下次回来,又是一百多天后的事情……

  没办法与他一块过新年,团圆饭只有她一个人吃,就算满桌子好酒好菜也不过尔尔;也没办法与他一块过灯节,她得孤孤单单走在张灯结彩的市街上,花灯如昼,心却是漆漆暗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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