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旸解释得合情合理,连封尧姝都有一种对当年的事豁然明白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你私下臆测,并不是真实的。”
他笑著又问:“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当年你母亲走的时候,齐伯伯并不是如同你所听到的那样,是在另一个情妇的温柔乡,而是真的有要事走不开,你是否会原谅他,甚至……认他?”
她沉默了。当年要他前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就是她愿意认他的最后机会。
“理由呢?”
“理由在里头,你看了自然会明白。”他将资料袋交给她。
封尧姝抽出袋子里的资料,是一份医生为病人开刀的纪录,翻了几页后,她看到了一处用红笔圈起来的地方──
民国OX年OX月OX日OX时。
病患姓名:罗英风。
主治医生:齐允中
封尧姝讶异的抬起头来看聂旸,因为这正是她打电话找齐允中的时间,而在三个小时后,她的母亲就辞世了!
也就是说,当吴淑媛说齐允中在另一个情妇那里的时候,他实际上正在手术室替病人开刀。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吴淑媛要这样骗她?太过分了!
一时间她的心情更紊乱了。
察言观色的聂旸乘机说:“其实你对齐伯伯的恨意,全是因为替自己母亲的不值,事实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这样,与其用想像的,或是经由别人的话去评断一个人、一件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对方?”她的性子真的是很ㄍ一ㄥ。“你是他女儿,有权利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心中怅然不已,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好像知道很多他的事,就由你来告诉我吧,”她现在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允中,那个她该要叫爸爸的人。
“我的确知道很多事,可我不会多嘴,那些事该是由你去朋他,由他自己来回答的。”
“我不想见他。”她半覆眼睑。“虽然明白了一些事,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了转机,可我需要时间调适。”
“你需要时间,但他不见得有时间。”这几天齐允中的身体状况还是时好时坏,因为他不愿意住院,情况更是麻烦。“你知道他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吗?情况不太好,我打算这几天努力游说他到美国动手术,迟了希望就更渺茫了。”
她是听齐秉萱提过,可……“情况这么糟吗?”
聂旸看著她。“你得来的‘事实真相’有一点倒是真的,齐伯伯是真的希望凑合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了下她的脸,奇迹的她并没有闪躲。“他是医生,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走,因此希望在他还活著的时候,把你交给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封尧姝的心情激动了起来。
在她成天因为母亲的事而恨他、诅咒他的时候,他却是努力的在为她的一切作安排……
“我……”眼泪决了堤,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父亲”落泪。
“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去看看他。”封尧姝到齐家看齐允中的事,应该不用偷偷摸摸,也许是因为他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因此一向很有意见的吴淑媛最近也安静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头,此时,聂旸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起了电话。“喂,聂旸。嗯?怎么会这样?!”他的眉宇拢得很紧。“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封尧姝看他神色不对,急忙问:“怎么了?”
“齐伯伯心脏病发,目前正送往医院──”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感笼罩……
第十章
长长的医院回廊上,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从停车场到医院里,封尧姝和聂旸几乎都是用小跑步的在赶时间,生怕晚了一步,人生缺憾又多了一桩。
来到急诊室外头看到吴淑媛母女,聂旸远在数步外的距离就问──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吴淑媛看到封尧姝也一同前来显得有些讶异,不过她今天的态度较之从前,已经算是难得的客气了,以往的她一看到她,不是口出恶言,就是要佣人把她当狗一样的赶出去,可现在……
叹了口气,她说:“情况稍稍稳住,他正渐渐恢复知觉。不过,主治的蔡主任也说,再不决定开刀事宜是不行了。”
聂旸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我用的是美国最新的控制药物,在没有特别的情况下,该能够稳定心脏病患的情况才是。”这药物是暂时性的,因为副作用不小,因此不能常用,而它的研发部分,他在学生时代就参与了,对它的效果深具信心。“齐伯伯的情绪不稳定吗?”
吴淑媛看了一下坐在聂旸身旁的封尧姝,然后横了齐秉萱一眼。“你问她吧!”
齐秉萱从方才到现在都是一脸沮丧的样子,模样像是闯了大祸,等待被责罚的小孩,和平常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和朋友讲话时,爸爸就站在我的身后,我……”
“你只是和朋友讲话,齐伯伯就气到心脏病发?”聂旸明白问题只怕就出在内容。“你们的内容想必很特别吧?”
“我……”齐秉萱害怕的看著他不怒而威的样子,虽然好像没生气,可他的眼神竟令人打从心底的冷了起来。她求救似的看著吴淑媛。“妈……”
吴淑媛推开她的手,叹了口气。“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吧。”她倏的站了起来,淡淡的看了下封尧姝。“秉萱惹的祸是关于你的,相信你会有兴趣听。如果可能,待会希望你能到院长室来,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说完她即先行离开。
看著母亲丢下自己离开,齐秉萱开始有些慌了。“妈……妈……”
“你现在这种情况叫作众叛亲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聂旸不怀好意的对著她笑,他大概知道她惹的祸是什么了,而且也由此推知,告诉封尧姝“事实真相”的人想必就是她。“说吧,你是怎么把你老爸气得心脏病发的?”
她一脸快哭了。“我……我约朋友到家里,我们正聊著那天我到你的别墅找封尧姝的事,我告诉了她一些事……”她正对朋友炫耀,说封尧姝如何被她骗得团团转,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说到得意处,一个不经意的回头,谁知道老爸就站在身她身后,也许打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那里了。
聂旸一笑,“你要不要把告诉她的话也告诉我一下?我好像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耶。”三个人一起对质,省得他一个人费尽唇舌,封尧姝还当他在骗她呢!
“我……”
“你有那个胆识去对尧姝说一堆谎,为什么没有说实话的勇气?”
齐秉萱愧疚的垂低了头,挣扎了好一会才对封尧姝说:“其实那天我到别墅去告诉你的话中,有一些是实话,也有很多是因为我要刺激你、拆散你和聂旸才……才乱说的。”她压低眼睑,既不敢看聂旸,也没脸见封尧姝。她开始把那天的事又重述了一次,不过这一次她诚实多了。
听完了她的解释后,封尧姝单独上楼去见吴淑媛,这好像是二十多年来的头一遭。
敲了院长室的门后,她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吴淑媛原是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头的景物。一听到有人敲门,她旋过身来,走到一张沙发坐下。
“你也坐下来吧。”
因为不明白她的意图,封尧姝格外的小心,可今天的吴淑媛似乎和她记忆中的,有那么一些不同。
看著她一脸的小心和有些疑惑,吴淑媛开口问:“很奇怪我会找你单独说话?”她脸上扬起一抹苦笑。“连我自己也觉得讶异。”一个长得和她最恨的女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她如今怎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和她平起平坐呢?“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当年的真相。”
“你是指我妈病危时,你骗我说齐……”封尧姝咬了下唇,改了称呼。“我爸在另一个女人那边的那件事吗?”
吴淑媛有些讶异,随即一笑,“他告诉你的?”
“他什么也没对我说过,而我在今天之前,就因为这件事而一直无法原谅他。”她看著她。“他会什么都没说,一直任由我误会,也许是因为想维护你吧,因为他可能觉得……在感情上他亏欠你很多。”她的心放宽了,也因此有些事才能看得客观。
“他的确是这样的一个烂好人。”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你这样骗我,而今你又愿意把实情告诉我?”
“当年骗你,那只是一种嫉妒的表现。”她看著封尧姝比起封曲瑶还漂亮的容貌。“你无法体会,当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而全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的那种恨、那种寂寞、那种发了狂似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