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她就是那个老鼠生的会打洞的女儿吧。
所以,她最好的「出路」,大概顶多也像老陈的女儿一样,找到一个有点小钱的人家吧——或者,更「幸运」的,近水楼台捞到月?
哦,不不不。
老陈女儿那个有点小钱的老板先生,起码比老陈女儿大了十二三岁,站起来都没她高,头发比她眉毛还要少。
她比较挑剔这一点。
基本上,大她五岁以上的就算是老头了。
这季家少爷,老大没四十也三十,老二没三十也二十七八九,加上季老爷,一屋子老人家,她哪有兴致!
可当然,她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清高」、「超脱」、「透悟」的。
刚开始,刚到季家的时候,她才十二岁,还太懵懂,还不懂得仰慕。进入青春期,开始发热病,大概有三年的时间,在她十五到十七岁之间,对季家两个少爷,她觉得很羡慕加倾慕;他们的形象在那时的她的心中很英俊亮丽高大。她总是偷偷的望一望,再望一望。
但——
佛陀在菩提下顿悟,她在马桶上领悟。
忽然有一天,她上厕所时,在马桶上突然觉得——上天真公平,再漂亮英俊的人,也要坐马桶、上大号。有钱没钱,聪明笨蛋,平凡美丽,都是一样的,都要吃喝拉撒,就算有什么不一样,顶多他们的厕所马桶可用金子打造。
所以,就在那一天,十七岁过后不太久,王印夏在马桶上领悟,热病就那么冷却下来,从此不再发高热与低烧。
十八岁,高中毕业上大学,就在同个城市里,她还觉得住在季家比较省钱,她母亲却让她搬出去。她们在外头租了公寓,平时她自己一个人,她母亲在星期假日回去看她,有时走不开,她就到季家去看她母亲,暑假则去帮忙。
她发热病的那些时,她母亲总要她没事少去打扰先生夫人少爷们,别妨碍到人家。而且,要记住,人家是老板,她们是人家请的佣人。
她母亲并不是有意要让自己女儿自卑,严重打击王印夏信心。只是她相信人家有钱,不会看上她们这种人家,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和自尊,以免自取其辱。
但到头来这还是很自卑的,认为龙生龙,凤生凤,自己先认为自己身分低下,相信自己配不上人家,因为她们身分低。
王印夏却不这么认为。英雄不论出身,古代皇帝一堆上匪流氓,皇位是打天下打出来的。
再说,英雄不怕出身低,美人更不怕背景微寒。何况,她有脑袋,有能力,有身材,有美色皮相。
当然,在发热病当时,王印夏脑袋并没这么犀利灵光;马桶上了悟后,她参悟出了「禅机」,就很有自己的想法看法了。
不过,到底那是她母亲,她不忍反驳她。她知道自己母亲不是故意看低女儿,只是下意识被门第阶级那一套洗脑束缚住,接受了那一套,更踩低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对季家老少也不再怎么在意,没必要反驳证明什么了。
就是这样。从王印夏十二岁,她们就到季家;到现在,念了快四年大学,还是在季家——或者说,仍是季家的佣人。她母亲仍在季家帮佣。
至于她,人不在季家屋檐下,她跟季家其实基本上已没什么关系。而且,她只有暑假或假日她母亲走不开时,才会过去季家看她母亲和帮忙,与季家实在没什么瓜葛。
大家都劝,好好的搬出去,没的多花一笔钱,负担不轻松,何必多花那不必花的钱。
但她母亲觉得,女儿大了,就算她们自己不会去妄想,但如果不小心惹了一些闲言闲语就不好。所以,让王印夏早早搬出去。
其实王印夏是无所谓,并不会想太多。
而王印夏母亲还想过要辞职。只是,待在季家,虽然算人家的佣人,可是薪水不错,时间也比较多,又提供住处,当初还可以将女儿带在身边就近照顾。对于孤女寡母俩,这稳定的工作住所是很重要的。
结果,一待待那么久,也习惯了;季老板夫妇为人也不错,对她们很客气,真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加上王印夏念大学,在外头住以后,学费生活费房租,样样都要钱,就更难辞职了。
其实王印夏倒觉得住在季家,什么都省,那些冤枉钱根本都不必花了。尤其老许和老陈的儿子女儿搬出去后,季家大房子后的佣人房,楼上楼下只住了他们三家统共五口人,比外头公寓还宽敞舒服。虽然偶尔、有时候——季家招待客人或种种名目的宴会的时候,大家忙不过来,她也要跟着一起端端盘子、招呼客人用点心什么的。
那样子,在季家,王印夏的地位也就跟女佣没两样。
就是因为这样,当初老陈的女儿秋美,才迫不及待赶快搬出去,找个有点小钱的商人嫁了当少奶奶。
王印夏其实并不介意,只是最后还是当个听话的乖女儿搬出去。只不过,多花那些钱,让她觉得有点肉痛。
「其实妳妈的做法是对的。反正留在季家也没希望,不赶快搬出去,还留在那里做什么?当女佣吗?」秋美这么跟王印夏说。
秋美说的「没希望」,是指攀上季家的两个王子,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
季家的两个「王子」,就像小说和漫画里描述的王子一样,高大英俊迷人有魅力,当然还有钱。
有些世家公主王子,光有钱,整脑袋一团浆糊,全用钱撑起来。不过,季家那两个与李芝琳例外。
季家那两个现代王子,都受了精英教育,水上陆上运动都万能,而且还聪明过人、办事能力强。
只是,性格完全不一样。
小说漫画童话里的王子要不温柔便是体贴,外加善解人意,并且不畏艰难;要不又冷酷又霸气又深情,还带点淡淡的忧郁,却又果断坚绝。
可是,季家那两个……
第二章
「芝琳,妳为什么要请那个王印夏来?她跟这里的气质一点都不配嘛!」说话的女孩,瞄了王印夏的方向一眼,语气有点酸。
五分钟已过了三十秒,王印夏耐不住,往门口方向挪动,也不管它为什么了,现在她已经没兴趣知道了。
「她也算是我朋友,当然要请她。」李芝琳抬眼搜寻王印夏,看见王印夏在厅门口附近,正与她父亲的朋友徐老董事长说着话。
「朋友?」可她们并没见过她在学校和王印夏说过多少话。那女孩蹙蹙眉。
「是啊,朋友。」李芝琳又望望王印夏。
「相互竞争的朋友。」或者更贴切的,敌手。
至少,李芝琳是这样觉得,无法忽略掉王印夏。
「妳在说谁?谁那么不简单能被妳当作竞争对手?」一个成熟、眼神锐利、有点冷的男人走过去。「生日快乐,芝琳。」
「谢谢,季大哥。」李芝琳朝他微微一笑。「我说的是王印夏,季大哥你应该知道的。」
季、李两家算事业交,李芝琳到季家作过几次客,刚好碰到王印夏也在,由此知道王印夏母亲在季家帮佣。
王印夏?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妳是说王婶的——」季安东想了想。
「安东,原来你在这里!来!」话没说完,不防被一个长辈拉住,拉了开。
虽是生日会,但长一辈的出席祝贺,借机谈谈生意,也是这些所谓上流人士交流的好时机:等到下半场才真正是年轻一辈庆祝欢乐的时候。
「王印夏怎么能跟妳比。」有个女孩嗤一声,很不以为然。
「怎么不能?」李芝琳说:「她英语演讲比赛跟我争,游泳比赛跟我争,找上我的模特儿经纪公司也找上她,就连功课也不比我差,已经被三间大学研究所录取。」长相、身材、学业各方面都拿得出来与她相竞较。
两人念的主科不同,来往圈也不同,其实并没有交集,原是谁也不认识谁。但上个学期一连串的英语演讲与游泳比赛,李芝琳都撞到王印夏,从此注意起王印夏。
王印夏的人缘并没有特别好,有人撇嘴说她——穷人家的孩子会念书。而王印夏聪明有能力,也没将那些家境好、脑袋一团浆糊的人放在眼里。她根本也无意跟李芝琳牵扯或建立关系,李芝琳却特别记上她。
「就算是那样吧,但我还是觉得她根本一点都不能跟妳比。妳看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名家的,我看顶多只是值个几千块的货色罢了。」以华服为断,口气有些不屑。
「妳这么以为,可可能王印夏倒会认为,她没事干么当名牌的奴隶。」李芝琳抿抿嘴。
她可见识过王印夏对她的邀请不但不惊喜,反而还嫌到她生日会还要买礼物浪费钱。
其实漂亮聪明能力好的女孩不少,可是李芝琳家境好,聪明漂亮,可说是一帆风顺,王印夏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结结实实正对面碰撞到的挑战,还受到挫折的,印象就深刻很多,所以,就特别在意王印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