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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情,他必须亲自确认。

  「谁啊?」木门内传来问话,过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农妇,木门推开,探出脑袋来察看。「是谁啊?大过年的就——」她突然住口,眯起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儿,表情才转为惊喜。「啊!是相爷啊!快请进、快请进。」

  孙大娘拉开门,请入公孙明德后,就东忙西忙,急着要招呼贵客。这几十年来,公孙家几代的鞋,都是她亲手做的,虽然制作的次数少,但是公孙家给的银两,让她这个寡妇生活过得轻松许多,也能将四个孩子都拉拔成人。

  对于公孙家,她始终感激不已。

  「相爷,您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她紧张的问。「难道,是新鞋不好穿吗?」

  「不,新鞋很好,很合脚。」

  孙大娘松了一口气,脸上这才再度有了笑容。「还好还好,不然我可就辜负了夫人的托付了。」

  「是她亲自过来,跟你订鞋的?」

  「是啊,夫人拿着旧鞋,要我照旧缝制三双。」提起龙无双,孙大娘笑得更开心了。「夫人不但美若天仙,还细心得很呢!她怕新鞋磨脚,那一日还特地要我把鞋底揉得软些,让相爷穿得更舒服。」

  公孙明德看着脚上的鞋。

  就因为她的这点细心,所以连他都没有察觉,她替他换了鞋。

  「她来的时候,是哪一天?」

  「腊月中旬来过几趟。我记得,夫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小年夜那天,她中午时过来,取了您的新鞋,就离开了。」

  小年夜那天下午,第一桩抢案就开始了。

  就算龙无双来过这里,真的替他取了新鞋。但是那一天,她也是日落后才回府,从中午到日落,有几个时辰的时间,抢案就是在那时发生的。还是没有证据,证明她与抢案无关。

  孙大娘没有察觉,公孙明德表情有异,仍旧笑咪咪的,先端了一杯热茶奉上,接着才又说道:「之后,夫人就去了邻村找陈师傅,替您做新衣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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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师傅一见到他,也是眉开眼笑。

  「相爷,真是稀客啊!欢迎欢迎!」他乐呵呵的笑着,还不忘往公孙明德的背后望去。「夫人今天没来吗?」

  「没有。」

  陈师傅有些失望,却还是热情的延请公孙明德进屋,屋子的门板上贴着春联,但有几处地方,看得出来是刚刚修补的。

  才刚坐下,陈师傅就迫不及待的问。

  「新衣裳穿得合身?」不等公孙明德回答,陈师傅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几件衣裳的料子,都是夫人去买来的,每一块料子都是她亲手挑的呢!」

  「夫人说,怕您穿得不惯,又怕您穿得不暖,所以光是挑料子,就耗了一番工夫,式样更是跟您以往穿的相同。」

  「夫人还吩咐,绣纹得细,得用黑线,说您不爱太过奢华。」

  「夫人又嘱咐了好几次,得做得牢靠些,在手肘部分,还得加衬一块布,免得您为国事奔波时给磨破了。」

  「夫人可有心了,前些日子啊,就过年前,跟大过年的那几天。夫人每天下午,都会到我这儿来。」

  陈师傅热切的说着,一字一句,都让他心底那难言的滋味更加苦涩。公孙明德深吸口气,沉声问道:「她每天下午都来?」

  「对!每天下午,风雪无阻呢!」陈师傅回答。「夫人就坐在那儿等着,看着我做衣裳,直到日落才回去。」

  公孙明德转头看去。

  角落,只有一张椅子。

  一张木头钉成的椅子。

  没有舒适的绣褥、没有温暖的狐皮椅垫,就只有一张简陋的椅子。

  陈师傅还在说着。「那时候还冷得很,我门板坏了,寒风都灌进屋子里,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没法子修,夫人却还耐着冷,接连几个下午,都坐在那儿,不时吩咐我,该怎么制作衣裳,才能让您穿得久、穿得舒适些。」

  「后来,夫人不但给了我制衣的银两,还派了木匠来,替我把坏了的门板修好,不让我这老头子冻得手脚冰冷,总算能过个舒服的年。」陈师傅说啊说,说个没完。「相爷啊,夫人不但生得美,心地也好,对您更是用心呢!」

  每一字、每一句,清清楚楚的,都传进公孙明德的耳里。

  他面无表情,仍看着那张椅子。

  那张木头钉的、简陋的椅子。

  风雪寒冻,阵阵都从门板缝中吹进破屋里,她就坐在这儿,看着师傅为他缝制衣裳,任何细节都不肯放过。

  那些日子,她回到府里时,一张脸儿总是通红。原来,那不是行抢后的兴奋,而是天寒地冻,她坐在这儿一下午,被寒风冻红的。

  公孙明德缓慢的起身,走到椅子旁,张开大手,握着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椅,眸光不再凌厉,反倒晦暗无光。

  好,你觉得是我做的,那就当作是我做的好了!

  她愤怒的声音,清晰回荡在他耳边。

  公孙明德,我恨你!

  苦涩,已然涌上喉头,他闭上了眼。

  眼前浮现的,尽是那被剪得残破的衣衫碎片。

  不需要更多证据了。

  他已犯下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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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仍在下,像是永远都停不了。

  书房里,一灯如豆。

  公孙明德翻看着那几桩抢案的卷宗,试图从中找出关于那些抢匪的蛛丝马迹,已有好几个时辰。

  即便是证实了龙无双的清白,知道自己错怪她之后,公孙明德也没去龙门客栈。

  他明白那小女人的性子,知道他就算去了,她也绝对不会见他。

  那一夜,他已经伤得她太深太重了。

  知道她现在还在气头上,而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先将真正的抢匪尽快逮捕到案,还她一个清白。

  相爷府里,气氛低迷,纵使人人都知道,相爷与夫人大吵了一架,气得夫人回客栈后,就再也没回相爷府。

  但是,任谁也没有胆子去问问相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去劝劝相爷,把夫人接回府里来。

  倒是小丫鬂银花,实在不放心,端着奶奶特别熬的好汤,专程送到龙门客栈去,还在那儿伺候龙无双,直待到天黑才回来。

  她心思单纯,心里认定,夫人始终就是夫人,而她是伺候夫人的丫鬟,就算是相爷跟夫人吵架,她也得尽到职责,把夫人伺候好。

  不但如此,她还用了点小聪明,回府后就匆匆往书房跑去。

  「吴哥,我、我回来了。」她跑得气喘吁吁,跑到书房门前,跟吴汉报告着。「夫人今天只喝了点汤,还吃了几口清粥喔。」她用最大的声音喊道,确定书房里的相爷,也能听见「最新消息」。

  说完后,她对吴汉笑了一笑,然后咚咚咚的就跑走了。

  隔天,天黑之后,她又出现了。

  照例是气喘吁吁,照例是先问好,然后大声报告。

  「夫人今天没吃东西呢!我劝了她好几次,她都说吃不下,大伙儿都好担心呢。」然后,她福了一福,就拖着疲倦的脚步,歪歪倒倒的走去厨房,跟奶奶报到了。

  然后,又一天晚上。

  「夫人今天又没吃东西,连石大厨特地为她炖的汤,她都喝不下去……」银花说,语气里很是担忧,还偷偷往书房里偷瞄了几眼。

  吴汉对她摇了摇头,她无声的做了个「喔」的嘴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蹑手蹑足的就离开了。

  过了一天一夜,这次,银花回来时,是满面的愁容。

  「夫人今儿个不舒服,躺着都没下床呢!」

  再一天后。

  「夫人今天只喝了几口水。」

  日复一日,银花每天日落后,总会送来龙无双的消息。

  直到某一天夜里,银花竟是哭哭啼啼,匆匆跑回相爷府的。

  「吴哥,不好了啦、不好了啦,夫人今天吐了,一直吐一直吐,吐得好厉害,连一点水都喝不下去,茵茵姊本来要去请大夫来,夫人却气得摔东西,说她不要看大夫,茵茵姊只好托人去找严家少主来,我、我、我——我好担心夫人,今天只是回来拿些换洗衣服,接下来几天都要待在客栈那儿了——」

  书房内的公孙明德,坐在椅上,表情与动作丝毫未变,就算耳里听着银花的哭啼声,双眼却仍是望着窗外寒梅。

  寒梅绽放,香气正浓。

  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有逐渐收紧的拳,泄漏了他的情绪。

  半晌后,公孙明德手里的笔应声而断。

  第十七章

  正月的某日,细雪纷飞,梅颤枝头,春寒料峭。

  相爷府却来了一位贵客。

  京城航运首富之子严燿玉,特地登门来访。虽说是来访,但严燿玉的脸色却是十分严肃,甚至有些愠着怒意,俊脸上不见半点笑意。

  进了书楼,瞧见埋首卷宗的公孙明德,他拱手说道:「相爷,打扰了。」

  公孙明德抬头,黑眸静望着严燿玉。两人相识多年,但是这么多年来,从不曾见过他这般多礼、这种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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