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达她自己也控制不了她的行为呢?」她见过严美乔不生气、怯弱、发飙、暴怒时等各种面貌,越瞧越觉得她是生病了,才会变成这样。
「她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岂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倘若地生病了呢?」
「呃!」他窒住」口气。「妳的意思是--」
「我觉得美乔生病了,而且是一种很麻烦的病,我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数,但我相信她定是在伯父伯母那里得不到帮助,才想到要来找你。」她一本正经。
他大受打击。「我……我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我以为她是学坏了。」如今想来,他对美乔的冷漠真是残酷。「我想我要找她谈谈,或许……也该是我尽尽做大哥义务的时候了。」
她开心地挺直胸膛,吻住他的唇。「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人,一定不会置需要帮助的人于不顾。」
「是喔!」他捏捏她的鼻子,瞧见她可爱的娃娃脸在瞬间变得通红,泪雾水瞳里写着似喧似喜的控诉,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天哪,你真像一只吸饱气的蛤蟆,咕哝咕哝。」他还扮了个蛤蟆样给她看。
她又羞又气地在他唇上轻咬一口。「你讨厌死了。」
他搂着她,笑声不绝,突然觉得这样的平和好幸福。
第10章
房卿妩作梦也想不到,抢第一个来接她出院的不是严箴、不是公寓里的朋友、更不是牛哥,而是严美乔。
今天她穿着一身湖水绿裤装,合身的剪裁衬出她婀娜的曲线,大方的式样则彰顾了她高贵又不服输的气质。
房卿妩再度惊叹于严美乔的美丽,不同于一般的平凡美女,她是外貌与内涵兼具。这样的女人合该是聚光灯下的宠儿,怎会弄到人见人厌呢?她实在很好奇。
「你干么这样看我?」严美乔不自在地细声咕哝。
「我觉得你不管是特意妆扮,还是休闲打扮都很漂亮,让人眼睛一亮。」她语意诚恳。
严美乔脸上轰地炸开一团火焰。「什么嘛!你在亏我是不是?」她不依地连跺了两下脚。「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她转过身去,低声呢喃。「谢谢你,大哥已经答应让我搬过去住了。」
房卿妩只觉这样的严美乔不仅不可怕,反而很可爱呢!「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我可以去帮你。「
她秀雅的黛眉轻轻蹙了起来。「我还没说服爸、妈让我搬。」说这话的时候,她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美乔!」房卿妩直觉有什么事不对劲了。
「我不能再跟爸、妈住在一起了。」她说话的语调突然加快许多。
房卿妩心头的不安更形扩大。「冷静点,美乔。」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很害怕啊!」她尖着声音说。「我常常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醒来,我不晓得我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房卿妩当机立断按下叫人铃,请护土过来。「对不起,我的朋友突然情绪失控,麻烦你们过来处理。」
「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严美乔大叫。「为什么没人肯告诉我?爸、妈还叫我不可以跟别人说这件事,可是我害怕啊、我好怕--」
房卿妩搏着拐杖跳过来。「美乔!」下一秒,她看见了一幕永生难忘的画面。
严美乔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她紧咬着牙关,不时有些不泡沫自嘴角溢出。
这是癫瘾发作的症状。
严美乔到底发病多久了?严箴不晓得,那严父、严母呢?他们是知道,却不知如何处理?还是没发现?抑或是怕丢脸,故意置女儿的病情于不顾?
她知道有些人对精神病患抱持异样眼光。而癫病虽有可能是身体障碍造成的病症,但却不被列属于神经学或内科学,一直以精神医学做研究。
那是因为这种病症不仅是外在症状会发作,还会伴随特有的人格变化与智力低下,也就是痴呆。
重复发作破坏了脑细胞,因此造成痴呆化的现象。
至于人格变化就更复杂了,它可能会有陜着性、爆发性、兴奋性、无耐性等两极化情绪产生。
而这也解释了严美乔不时失控,却无记忆的行为。
「可恶!」久等不到护土的到来,房卿妩怕她咬伤舌头,遂放开拐杖,让尚未痊愈的脚自然滑落地板。
她连滚带爬地靠近严美乔。「美乔,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慌忙地四处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咬着。
最后只有自己的外套可以利用,她脱下衣服捏成一团,使力塞进严美乔嘴里,以防她咬到舌头。
「美乔!」该死,她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事啊!谁快来帮帮她?「护土!」她大叫,看见严美乔不断痉挛,但她脸色苍白,呼吸停止,竟如尸体一般,毫无生命反应。
「美乔!」房卿妩惊呼,拉开她的衣襟,才想为她做人工呼吸,一样东西映入眼帘,她彻底呆了。
※※※
严箴一听说严美乔在医院里昏倒,也顾不得正与客户开会,丢了生意便往医院冲。
「美乔!」来到医院,只见房卿妩呆坐病房外,一脸凄然。「小妩儿?」他坐到她身边,双手拉起她的桑荑。「你怎么了?」
她的目光从他关怀备至的表情,望到宽厚的胸膛,直至温暖的大手;每一样都曾是她万般眷恋的,可如今,那亲密却变成了隔阂,看着他,她只觉无限悲凄。
她摇头,眼眶有几许水雾在聚集。「我找到火灾当夜,与杨耘揩相撞的女子了。」
他忽然有一种被雷打到的感觉。「难道是……美乔?」
她自口袋里掏出一只花旗锁,上连一条黄金细炼,锁面刻有「吉祥如意」四字,正是那夜被杨耘揩窃去的骨董之一。
严箴接过花旗锁,面色一片铁青。「为什么美乔会有这玩意儿?」
房卿妩空洞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他难忍激动。
「如果美乔患有癫病症,情况已严重到人格异变,发作时偶尔会丧失意识,那就有可能了。」她的语气一点一滴地变冷。
「癫瘾症!」他茫然低语。「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想起自己一味地排斥美乔,怒骂她的任性行事,哪知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一切全是疾病作祟。
「这几年美乔不是常常来找你?」
「她是来求助的?」他双肩重重地垮下。「我从没想过,我……我从未努力去体会过她的心情,我……」
「除了你,她还能向谁求助呢?」她轻撇了撇嘴角。「伯父、伯母根本不管,又或者他们压根儿不晓得。」
「不!」他神色凝重。「我父母一直认为精神病是一种耻辱,为了不让家丑外扬,他们极可能瞒住所有人包括美乔自己癫僩症的问题,又岂会送她就医?」
「所以烧死我父母亲的火若是美乔放的,也不能怪她喽?」她的声音已经从冷淡变僵硬了。
他心头一跳。「小妩儿?」
「我该找谁负责去?」她冷厉道。
「你冷静点,小妩儿。」他试着揽住她的肩,安慰她,却被她一手拨开。
「你要我怎么冷静?」她咬牙。「我男朋友的妹妹居然是放火烧死我父母的凶手,而我却不能怪她,因为她犯案时已心神丧失,就算我报警捉她,法官也会判她无罪。」
「对不起。」他歉疚地低下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赔罪,才能补偿你所受过的苦,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负责的。」
「你怎么负责?」她两手捧住脸哀嚎。
「我……」人命是可以赔得起的吗?不!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怪美乔,在看过她发病时的痛苦后,我没有办法怪她。」泪水渗出她的指缝,一点一滴地滑落膝盖,濡湿了她天蓝色的长裙。
「小妩儿。」在他臂弯里的她因痛苦而颤抖,源源不断的哀伤自那强制压抑的泣声中传入他体内,他的心也在缓缓破裂滴血。
「严大哥。」她通红的泪眼望着他。「我该怎么办?」
她的绝望化成一股恶寒,从头顶窜遍他全身。「你别想不开。」
「我不知道。」她茫然低喃。「为什么美乔发病的时候,你们没人当成一回事?如果你们肯送她就医,我爸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想辩说自己不知道,但仔细想想,美乔是曾向他吐露隐情的,只是他一直未用心去体会。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美乔?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日日活在恐惧悲哀中,她也很可怜啊!」她喃喃念着。
「是我们错了。」反省自身,他责无旁贷。
「精神病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将它们视若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厉言。
他无言以对。
「真正有错的并非是那些患者,而是那些对精神病抱持错误观念的人。」
他如遭雷击。「小妩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