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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云东拉了「驰雷」闪到路旁。

  「谢啦,小哥。」驾车的车夫向他举手行了个礼。

  「不客气,车夫大哥。」匡云东看著马车飞驰过他身边,直驶入柳家集里。

  那车夫的大嗓门还不停地传过来。「各位柳家集的村民们,花府给大伙儿送白米过来啦!」

  「有东西吃了。」

  「多谢花小姐。」

  远远地,匡云东瞧见一群人将马车给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搬起东西。

  而方才送乾粮过去的机灵则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柳家集,那包袱还扛在他背上,显然他并未完成放粮的任务。

  「主子,」机灵踱到他身边。「他们说花小姐会送粮来,所以要我把乾粮留下来自己吃。」

  「那就留著喽!」匡云东拍拍他的头,目光不离对面放粮的情形。那份温馨正引导他惶然的心迈向另一层境界。

  花非雨绝非无情人,否则她不必叫人送粮到柳家集,毕竟这些人只是租了她的地,又不是她的什麽人,死活与她毫无关系,她没有义务照顾他们。但她做了,足见她虽重利,却未到毒辣境界。

  这下他明白了。她会以色诱他、以情惑他,多数是不服输的脾气在作怪,她太倔强了,才会不惜一切要一赢得这场赌局。

  「也就是说,我在第一局赢得太不漂亮了,才会伤了她的自尊,令她不择手段至此;我的错、我的错!」匡云东大笑了起来。确定了这份情并非一厢情愿,让他掉进谷底的心在瞬间重跃上高空。

  和风吹过树梢,带来春的气息。

  时值五月,满山娇花绽放,遍地洋溢盎然生机。

  花非雨坐在马车里,俏眸透过窗帘缝,欣赏过眼鲜绿。

  原本她该待在北原国,静候北原国君颁下圣旨,宣布花府织厂为皇室御用织厂的。

  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好闷,忍不住就乘著马车出门游览去了。

  「我在骗谁啊?」敲了敲自己的额,她叹气。「我才不是想游山玩水,我是……」眼睛瞥向窗外,随著大段、大段的道路被往後抛去,绿色渐渐少了,死寂的荒芜取而代之,空气中充满一股无可言喻的燥闷感;这是乾旱的徵兆。

  她正驱车赶往柳家集,不是关心佃农们的生死,她只是想见一个人--匡云东。

  骗他上柳家集收租已过半个月,他也差不多该发现她对他施的诡计了。

  他会恨她吗?想到他向来温柔的神情乍变为冷酷,她的心紧紧一揪。

  并不後悔骗了他,赌局是赌局、感情是感情,她从不混为一谈。

  但她怕,怕他恼她连一丝私心都不放,绝对的铁面无私害他输了一局。

  「可如果他是这种输不起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他了。所以,不会有事的。」她安慰自己,也相信他的人品。

  只是心里始终惶惶不安,任凭再多的信心也平抚不了;这才知道,原来感情这一回事不能以理性度之,当她爱上他时,就注定了要为他伤神、伤心。

  「渡岳,可以麻烦你再赶快一点儿吗?」她掀开车帘,唤著管家。

  「这样一路追赶,有什麽好玩的?」寒渡岳淡讽,维持著他一贯的悠闲。

  「我本来就不是出来玩的。」她焦急的眸光远眺,彷佛虽隔千里之遥,仍能直视心上人的面容。

  「不想玩就回北原国吧!我想北原国君的圣旨应该快到了。」他作势掉转马车。

  「我这回出门的目的为何,你会不清楚?」她阴冷的话声止住了他的蠢动;马车继续往柳家集方向奔去。 (如祥掃 描 killy校 對)

  寒渡岳愤怒地哼了声。「那家伙真有这么好?让你连个把月的分离都熬不住?」

  「当你爱上时,你就知道了,他好不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就在你心里。」而她无法违背她的心。

  「不是因为他正好是西荻国储君、未来的西荻国皇帝,而你命中注定将成为一国之母?」话中的酸味连寒渡岳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他真的很嫉妒匡云东的身分,那令他与花非两注定无法配成一双。

  但她却浑然不察他矛盾的心思,只是就事论事地道:「你相信命理之说?」

  唉!她对感情的迟钝令他百般无奈,可又能如何?他与她……关系复杂、恩怨难解,压根儿没有未来。

  「我不信!」只是那番命理之说害惨了他与娘亲。

  「教你个乖,渡岳,天底下没有完全的巧合,除非经过人们刻意的安排。」她压低声音说。

  他突地一震。听她之言,莫非……那个算命仙是某位姨娘收买来陷害他与娘亲,顺道提携花非雨的?

  「你知道些什么?」他冷声问。

  「我说的是花府秘辛,与你姓寒的有何关联,你这麽关心?」她凉讽。

  「你……」他是花非凡,花府唯一的男丁,怎不关他的事?寒渡岳好想大叫,但时机未到,不能泄底,所以……「可恶!你到底说不说?」问不来,只好用吼的。

  「唉,想不到这年头男人也对流言蜚语感兴趣,真是世风日下喔!」平常她不爱打落水狗的,但他故意与她作对,拖延她与匡云东会面的时间,她也只好破例了。

  「花非两。」他咬牙,不该如此冲动的,但他一定要知道害死娘亲、害惨他的真凶到底是谁!「你要怎样才肯说?」

  「花府秘辛不诉与外人知晓。」她拿翘。寒渡岳给气得火冒三丈。

  花非雨这才心情转好地哼起歌谣;想与她斗,再去修练个三年五载吧!

  寒渡岳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直到……「咦?」目睹前方路旁一幕奇景,他突然笑了起来。

  花非雨惊愕,他受刺激过度,疯了吗?

  他忽地频扬马鞭,赶起路来。

  「喂,你干什麽?」莫名其妙把车赶这麽急,害地差点儿……「啊!」窗外的「奇景」晃过她眼前。「停车!」她喊。

  寒渡岳置若罔闻,依然将马车催得飞快。

  「我叫你停车,你没听到吗?」她爬出车厢跟他舍缰绳。「寒渡岳!」

  他高举马鞭,唇边一抹阴冷的笑。「给我答案。」

  她一股火气才涌上,又被另一股赞佩之情给压下。「很好,你也学会使手段了;这招趁火打劫用得妙。」

  「你到底说不说?」他俊脸闪过一抹难堪的红。

  花非雨长声一叹。她好命又天真的继兄终於开始成长了,一直很羡慕他的,有爹疼、有娘爱,出身富贵,也算是个天之骄子。

  不若她,亲爹是个屠夫,在她小小年纪便被人害死;娘亲则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一心想嫁入富户,因此爹一死,娘立刻带著她进城,虽未亏待她,却也没珍爱过她。

  娘辛苦工作养她,她很感激,可日日见娘周旋於众男子间,一心挑个好归宿,她是心痛的。

  後来娘终於如愿以偿嫁给花老爹为妾,可谁知豪门饭碗难端她们娘儿俩在花 府里吃尽了苦头,若非……唉!局是她布下的,虽无害人之心,却造成了遗憾。当然,苦果也得由她来承担。

  「大娘没有孩子,但她毕竟是爹的元配,在府里,她的权势仅逊於爹和十九姨娘。」

  「所以花府里所流传,非凡独子克父的谣言就是她放的?」那个臭女人,早知她心地如此恶毒,他在尚受宠时便该驱逐她了,哪还留著她施此毒计害人。

  花非雨摇头,爬出车厢与他并坐。「我和我娘初入门时,受尽欺凌,只得依附於她,求取一线生机。」

  「为何要找她?你们可以找……」飞快咬住舌头,他差点儿泄了底。(如祥掃 描 killy校 對)「你们为什麽不找十九姨娘,她心肠好,绝对会帮你们。」

  「哼!」她冷笑。「污泥中出得了白莲花吗?就算出来了,那脚也是泡在烂泥里。」

  「你什麽意思?」敢骂他娘?欠扁了!

  「有人捂住耳朵、掩住眼睛,听不见、看不到,使当做事情不曾发生,但事实就是事实,磨灭不了的。」十九姨娘是不参与斗争,因为她已是最大的胜利者,但她也不会帮人,见到落难者,还会踩上两脚以突显自己的伟大。她的手段,花非雨可是领教过的。

  寒渡岳开口想辩,他娘不是这样的,但……他娘是什麽样的人?脑海中闪过幼时的记忆,多少次,他娘将下人、丫鬟,还有其他姨娘带进来的拖油瓶鞭个半死。

  他亲眼见过,可娘告诉他,那些下等人不打不成器,她是为了他们好才打他们的,他信了,因为他们是下等人,而他是上等人,上等人打下等人理所当然……

  真的是理所当然吗?那麽因失宠、失势而遭驱逐的娘与他,是否也是活该被害?谁叫他们变成了下等人?

  「有一日,十九姨娘告诉大娘,待她儿子继承家业,绝对要将大娘赶出花府;大娘气坏了、也怕到了,她很慌张,所以我就跟大娘说,我可以帮她,只要让我成为爹眼前的红人,我保她未来周全。」花非雨淡淡地述说著往事,语气中听不出半丝仇怨。这麽多年了,那地方於她有快乐、也有悲伤,两相抵消,早就什么恨意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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