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堆着一排的油画。
小君问:「是哪个画家的?」构图怪奇,一幅幅奇怪线条组合,像藏着密码,淡色彩,画中散发飘渺自由的气息。
「是我画的。」他说:「以前交过一个美术系的女朋友,很会画画,我觉得不难,就跟着随便画几幅。」
「随便画的就画这么好,如果认真学,搞不好可以当画家。」
「没兴趣。「三个字否定她的建议。
小君又看见搁墙角的木吉他。「你会弹吗?」
他拿吉他,随手弹一段,铿锵有力,旋律振奋人心。
「你学过啊?这组节拍很复杂。」小君赞叹。
「吉他是以前的同事不要的,我到书局翻了书,回来乱弹,简单得要命,玩几个月就没兴趣了,放着也是放着,如果有朋友要吉他,我可以送他。」
怎么都说得这么容易?小君嫉妒,她练琴练到快抓狂,可是竟有人随便学学就画画出色,吉他厉害,不公平。而这样的人,竟不是努力当画家,从事艺术工作,只是在唱片行打王?
小君建议他:「你那么有天分,要是肯好好学东西,一定会很有成就。」
「嗟!」他笑,整个人往后,倒在床上。「闷,干么什么都要讲到成就?只为高兴不行?及时行乐,享受生活,懂不懂?不用一定要有收获。」
「我只是建议你嘛。」小君搔搔头。
「像妳上钢琴课上到挨骂,弹琴本来是开心的,弹到愁眉苦脸,还喜欢弹吗?」
「我是不喜欢,但没办法啊,我妈希望我将来……」
「好了好了,别左一句妈右一句妈,又不是没断奶。」他不耐烦的口气,教小君立时闭嘴。黎祖驯下床,从床边的桌子下,拖出老唱机。
小君过去,蹲在他旁边看。「这还可以用吗?」
「好用得很。」黎祖驯找出黑胶唱片,放上去,按开开,嘎吱嘎吱,唱盘转动,唱英文老歌。
小君笑了。「我只有在电影里看过。」
他这时又用一种极温暖的口吻,耐着性子跟她说:「妳看,这个是控制声音大小的,这个提起来唱片就停了,妳试试。」
她没试,她注意到他的右手,指着他的右手腕。「你这里被蚊子咬了。」
黎祖驯不以为意,江小君却慎重其事地打开手提袋,拿出小小绿色扁圆形罐,打开,里头是深绿色油膏。
「要不要抹?可以治蚊虫咬。」
「这什么?」
「神奇紫草膏。」
他瞠目,笑了。「神奇紫草膏?」什么鬼。
被笑得不好意思,她解释:「这很好用,可以搽蚊虫咬,还可以消炎,也可以提神。」
「喔。J他把手伸向她。
小君犹豫一下,捻一些药膏,轻抹在他的皮肤上。有点不好意思又感觉很甜蜜。
黎祖驯抽回手,嗅闻药膏的味道,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味道。」
「什么?」
「妳身上常有的就是这个味道啊。」拿来药罐,罐子封面,是个老头子的脸。「DOCTER BURT\\\'S……」是这个牌子。
「你不喜欢这味道吗?」
「刚开始闻到很不习惯,有点刺鼻,闻久了,很像树的味道。」
「这牌子的东西都是天然的配方。」
「真的可以提神吗?」黎祖驯抹一些在鼻间。
「这给你用,反正我还有。」想放这小东西在他身边,这样只要以后他使用这东西,她就觉得好幸福。
「谢啦~~」黎祖驯收下,涂涂抹抹。「真的可以提神?我昨天都没睡,一直到现在。」
「为什么?」
「失眠。」
「为什么失眠?」
「肚子饿,找不到东西吃。」
「喔……」
他抬头,望天花板,搔搔头,装不经意的口气说:「妳煮的饭还不难吃。」迂回地暗示她,她可以放心来他家,他不觉得困扰。
刚开始他是有疑虑,到后来还挺享受的,而且跟小女生互动,比跟那些同年龄爱玩时髦的女人有趣多了。和那些女人周旋,她们反应快,聪明有趣,热闹,又懂得和男人调情。但他没有归属感,和小君相处感觉很不一样,该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温馨的、窝心的感觉。不再排斥她,不拒绝让她喜欢着。
小君笑了,笑得腼腆。心满满地,好暖、好甜蜜。今天以前她难过得像在地狱,现在呢?这世界又大放光明,什么都变得好可爱、好漂亮。
「对了,妳帮我看看这个还能不能用?」黎祖驯趴到床底,从里边搜出一台电子琴。
「连这个你都有?」
「反正都是人家不要的。」
小君接上电,熟练地敲出旋律,几个琴键的弹簧松弛,但还能演奏。
她坐在地上,叮叮咚咚地,笑问他:「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就弹妳喜欢的。」
他躺到床上,听她弹琴。
她敲打琴键,操作玩具电子琴,将旋律送入他的耳朵里。
这次她弹奏不为了参加比赛或为了老师母亲们的期待,这次纯粹为取悦心爱人儿的耳朵。
黎祖驯合眼听着,电子琴的声音没平台钢琴好,但这次他听出感动,和之前那僵硬的琴声不同,这次江小君弹得好极,听起来,悦耳舒服。他竟然越听越陶醉,到后来昏昏欲睡,于是他沉入梦境里,什么都消失,梦中只有那美妙的琴音回荡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下雨了,窗外,天空灰白色,雨滴在窗玻璃婉蜒,雨声敲着窗檐。阴天,雨声,让2503像隐没在与世隔绝的秘密地方。
小君坐在床边,贪心地打量他睡着的模样。她帮他盖被,拿枕头,很小心地放到他脑后,想着这样他睡起来会更舒服吧……
他怎么连睡着了都这么好看呢?浓黑的眉毛超性格,高挺的鼻梁很有男子气概。
现在,她不觉得这里可怕,反而感觉温馨。黎祖驯将被主人遗弃的物品,安顿在此,收容它们。是因为这样吗?这房间虽然拥挤,但很有感情。
天色逐渐昏暗,她没开灯,房间暗下,她索性趴在他身边,托着脸,很着迷地瞧着他。怎么看都看不腻,只是这样看着,就好幸福好快乐。她迷惘,恍恍惚惚,从不知自己会有这么痴迷的时候,光是望着这个人,就傻傻地直笑,原来爱人是这么神奇的感觉,电视演的,小说写的,都不如亲身体验来得震荡。
她看看手表,七点了。该回家,却想留在这里,不忍心吵醒他。
街上路灯亮起来,光晕透窗。
铃~~手机响了,小君赶紧搜出来,调弱音量。她不敢接,是妈妈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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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坐在沙发看电视,她心浮气躁,不时看向挂钟。
八点了,小君说要再打给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打?难道他们还在2503?好闷,却没资格生气。朋友快乐她应该也要跟着高兴,可是真实的感受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终于手机响了,是小君的妈妈。
「美美,小君跟妳在一起吗?」
可恶!每次小君晚归,就牵累到她。
「我没跟她在一起喔……」
江天云沉默了会。「有没有听她说要去哪?」
「哦,昨天好像听她说什么要去听什么演讲……」美美机灵,帮着扯谎。
「演讲?」
「是啊!」
「跟谁?」
「我想想……她说跟谁去呢?我一时也忘了……江妈妈妳别担心,她可能等一下就到家了。」拜托,每次都紧张兮兮的,有这种妈妈也怪恐怖的,才八点就通缉女儿。
「奇怪,她的手机收不到讯号……」
美美最会掰了。「唉呦,一定是听演讲的时候把手机关掉了,伯母,我要是想起来她跟谁去,马上打电话告诉妳……」
挂掉电话,马上打给小君。
「妳干么啊?在哪里?妳妈在通缉妳欸,我刚刚骗她妳和朋友去听演讲。」
「啊?是喔,谢谢妳。她刚刚有打给我,但是我不敢接。」小君压低声音,注意黎祖驯有没有醒来。
美美追问那边的状况:「为什么不敢接?做坏事哦?妳还跟他在2503吗?一直到现在?」
「嗳……完了,回去我妈妈一定会问我跟谁去听演讲,美美,妳觉得我要怎么说?」
「就随便说啊,说跟吴晓莉去好了。」吴晓莉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已经很久没联络了。
「喂,妳会不会太扯了,在那里待那么久,干么啊!」
「妳不要乱想,因为他睡着了嘛……」
「叫他起来啊!」也不是故意要口气这么冲,可是……好嫉护啊。
「他睡得好熟,我舍不得叫醒他。」
「那妳干脆跟他睡到明天好了!」
美美气唬唬,手机扔在桌上。脑袋里不断浮现小君和黎祖驯躺在床上依偎的画面,这一想,怒火狂烧。她又有被耍的感觉,是江小君自己说要放弃的,鬼啦!明明就想倒追黎祖驯,干么一直假惺惺?屁!不要脸~~一定是见面的时候,她又在那边装无辜勾引他,不然他怎么忽然会那么积极带她去2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