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小君硬着头皮过去研究饭锅,没看到开关只看到一个按掣,怎么用?死了,一定要问美美。米是整个丢进电锅吗?她摸摸电锅,又探头瞧电锅里面,再研究一下锅底,这时有人看不下去了——
「江小君。」
「欸……」小君回头,喝!黎祖驯干么拿着她的手机?
他笑笑地问:「要不要打电话问妳朋友电锅怎么用?」从刚刚就听这家伙在厨房叽哩咕噜讲电话。
小君立刻变身急冻人,羞愧地定在原地,装傻中。
黎祖驯凉凉道:「等妳问完朋友,等妳洗米下锅,再等到煮好,至少也要半小时,我会饿死在这里。」
「那……怎么办?」没有饭啊。
他指着橱柜。「看到那个橱柜没有?」
「嗯。」有看到,里面莫非有神奇的快速煮饭器?
他又指向橱柜旁。「看到橱柜旁那片墙没有?」
「嗯。」有看到墙壁,贴着白磁砖的墙壁,小君纳闷,要她看墙壁干么?
他拍拍她的肩膀。「妳现在走过去。」
「喔。」她走到墙前。
「妳就跪在那里反省。」
跪?小君愣住,转身看他。「你要我罚跪?」
他大笑.「开玩笑的啦,我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说着,动手拿锅子装水。「没饭就下面啊,做人就是要随随便便才开心,有什么吃什么,是吧?」
他动作俐落,熟锅,下面,哼歌,搅着面条。「早猜到妳不会煮饭啦,这有什么,谁规定女生一定要会煮饭,妳干么逞强,这不是闹笑话吗?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干么不好意思承认?」
这人怪怪的喔,觑着他忙碌的背影,听他说教,小君偷笑,觉得他人好好……
老公寓没电梯,要爬五楼才会到,客厅狭窄,老墙斑剥,家具老旧,堆满纸箱物品。又闷又热又没冷气,环境简陋,他们坐在弹性疲乏廉价的旧沙发,很克难地吃饭。
小君满头汗,双颊红咚咚,但是好高兴,好有趣啊!
「不赖嘛!」小君初试身手做的咖哩酱,黎祖驯赞不绝口。
平时食量小,大概因为做饭消耗体力,她吃了好大一碗。啊、这心里满满地是什么?是满足感吧!她笑盈盈,脸上表情是什么?是骄傲的表情哪!第一次就能做出这么赞的,而且没食谱,全靠杨美美「隔空灌顶」,调教出来,这……这不是天分是什么?咖哩生信心!她暗暗决定,回去后要卯起来学料理,实在太有趣了。
他们并危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开来——
「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住?」老师那边是独栋住宅,比这舒服多了。
「一个人住比较自在。」吃饱了,他懒洋洋打量着小君。「妳很喜欢钢琴吗?」
「我妈是江天云,你听过吗?很有名的钢琴师,她希望我将来跟她一样。我从小学琴,还谈不上喜不喜欢,就已经在学了。」妈妈为她决定所有事!衣服、鞋子、学校、学校科系……妈妈全为她铺好路,从没给她选择题,只告诉她该做什么。
久而久之,小君只知道要听话,不会想太多,也习惯这种模式了,她没主见,按表操课过日子。其实,刚开始她还会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总是被母亲驳回,母亲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后来也懒得抗议了,反正她性格软弱好和平,不喜欢冲突,干脆乖乖做妈的好女儿。
「妳真听话啊……」他笑。「换作我,要做什么,除非有兴趣,要不然打死我都不可能做。」
「可是你爸妈都不管你吗?」
「谁管我?找吗早死了,我又不靠我爸。」
「那谁照顾你?」她想也没想地就问。
这问题真可爱,谁照顾你?!他怔住,大笑。拜托,又不是小娃娃。她问得好傻,暴露了她的天真。他戏谑地瞧着她,揣测:「妳一定是住在有电梯的高级大厦里吧?」
「对啊。」
「家里有佣人吧?」
「有一个阿姨会来打扫,准备三餐。」
「皮包衣服鞋子都是妳妈买的吧?」
「嗯。」
「出门呢?搭捷运?坐公车?还是计程车?还是专车接送?」
问这个干么?「坐计程车啊,不然我妈也会载我。」
「妳知道吗?」他指指她的手提袋。「这牌子的袋子一个最少三千。」又指指她的鞋。「这款鞋最少五千,钢琴课每堂要两千……江小君,妳被保护得这么好,当然要乖乖听妈妈的。如果妳像我,什么都要靠自己赚,想做什么谁敢管?只是跌倒流血了,也不能奢望别人帮就是了。」
小君不高兴了。「你说得好像我是娇娇女,什么都不会。」讨厌他话里嘲讽的意味,好像生活优渥是她的错,好像她只会享受家里的照顾。
「难道我说错了?」他问:「妳洗过一只碗吗?扫地呢?拖地呢?做过吗?」
「我会啊,只是我妈不让我做,她怕我会弄伤手。」
「是喔。」他揶揄:「妳家一定是那种二十四小时开空调的,来这里会不会太委屈妳?」
她生气了,气得握紧拳头,僵直身子。「好过分……我没说我委屈……我喜欢你家,你这样比我好多了~~我还很羡慕你!」
「羡慕?不会吧,这种烂地方有什么好羡慕?」
「起码你在这里很自由,可以随便找人来,我不行,我带朋友回家我妈都会不高兴。」她说起杨美美的事。「连找我最好的朋友来家里都要先问过我妈,交朋友也要看我妈喜不喜欢。她脾气不好,几乎把我的朋友都得罪光了,我都快没朋友了……」她讲着讲着,忽地悲愤起来,觉得自己好可怜,眼眶红,声音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这么惨吧?」唉唉唉,该不会是要哭了吧7
果然哭了,她绷着脸,可怜兮兮地啜泣起来。
他怔住,看豆大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真从那黑墨墨的眼睛掉出来。唉呀,这点小事就伤心欲绝?这……这真是公主哪!
「你知道什么。」小君蒙住脸,好认真地给它伤心下去。
都是真心话哪,要不是他挪揄她高贵的生活,小君也不会满腹委屈急于辩解。美美也常说她好幸福,美美也常常羡慕她有好衣服穿、有好东西用,现在,连这个认识不深的男人也这样调侃她,他们哪知道她的寂寞?用好的、吃好的、住好的又不是她的错,她难道就不能也觉得伤心、也感到难过?她难道就一定得在人前表现得很知足、很幸福吗?明明她就是觉得很空虚、很不幸啊!
好了,都把人家弄哭了。黎祖驯摸摸鼻子,不闹她了。「要不要喝咖啡?不过没有蛋糕配喔。」
她吸吸鼻子,打开袋子,拿出早先爸爸给的礼物。「要不要吃莫札特巧克力?我爸爸去维也纳带回来的名产。」
黎祖驯冲泡两杯咖啡,配巧克力吃。
小君不哭了,低头,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尝着巧克力。「好像太甜了。」
「配黑咖啡就不会。」
「黑咖啡不是很苦吗?」
「我习惯喝黑咖啡,它配甜食最好,尤其是巧克力,妳试试。」黎祖驯把自己那杯递给她,照他说的,她喝一口黑咖啡,再尝一口巧克力。
「怎么样?」
「嗯。」她笑了,点点头。「好吃……」
没想到黑咖啡跟巧克力这么配,黑咖啡的苦,让巧克力独特的甜味更彰显出来。苦过以后的甜味,是一种让人感觉幸福的滋味。浓腻的死甜借着咖啡的调味,甜味变得更丰富。他们一下子吃掉半盒。
黎祖驯盖上盖子。「剩下的妳带回去慢慢吃。」
「给你,我不能带回去。」
「为什么?」
小君打开包包,拿出塞在里面的鞋盒。「这也给你,你有朋友喜欢这牌子的鞋吗?」
「也是妳爸送妳的?」
「嗯。」
「为什么要转送给别人?」
她苦笑。「我爸妈离婚很久了,我妈不喜欢我爸送我礼物,每次跟我爸说了,他还是要送,后来不想让他失望,只好收下礼物再转送给别人。」
「荒谬!」黎祖驯失笑。「妳可以把礼物藏起来啊,不用送人吧?妳知道这鞋子多贵吗?」
「没办法啊……」小君苦恼地搔搔头。「我藏东西技巧不好,上次把爸爸送的洋装藏在床底,不到三天就被发现。我妈好厉害,连我放在抽屉里的钢笔是爸送的她都能猜出来,她问我,我又不敢撒谎……」
「她搜妳房间?」
「嗯。」
他黯了眸色,现在,能体会她刚刚哭的理由了。「可怕。妳没被监视的感觉吗?」
小君耸耸肩,她习惯了。「那也没办法啊。」突然她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是妈妈打来的,她吓呆了。「我妈……死了,她一定会问我在哪……」小君不敢接电话,直到铃声停止。完了!回头要怎么跟妈妈解释?找不到她,妈一定会再打。
她慌张害怕的表情,黎祖驯全看在眼里,他忽伸手取走她的手机。在小君莫名的注视下,黎祖驯按了几个号码,听着电话内容,又按几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