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钱太多啊?住家里就好了,还搬出去住。我家还有贷款欸,我要帮忙缴。」
「那等我跟黎祖驯赚大钱,我们分租一间房间给妳,我帮妳布置房间,妳喜欢什么样的床?」她们来到寝具区,小君跳到一张床上,试着弹簧。「这种的怎么样?」
「哼哼哼,到时候你们两个浓情密意,才不会想到我咧~~」现在就有这种迹象了。
小君拉她,一起躺下。「妳跟他都是我最重视的人,没有妳我会很寂寞,没有他我会很空虚,真的,我不能没有妳啊,美美。」
讲得跟真的一样咧,但是听起来还是乱感动的。「那我跟那家伙,谁在妳心中最重要?」
「不一样,怎么比嘛。」
「哼!他比较重要吧,为了他妳都离家出走了,已经快两个月了欸……」
小君难过道:「我妈不知道怎样了?我真不孝。」
「她好得很!这点我们不得不佩服妳妈,我看她还是照样每天打扮得高贵漂亮,一下去听音乐会,一下请朋友来家里聚会,奇怪了,她好像完全不担心妳,没事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她很爱面子吧?」
那就是她的母亲,小君感叹,永远不示弱的母亲,即使当初父亲外遇,她坚持离婚时,除了刻薄地怒骂父亲,从未为他掉过一滴泪,没有开口求过他半句。总是这样,周遭的人总像是在高攀母亲。
黎祖驯和江小君宛如夫妻那样实践着同居生活,旅馆房间没洗衣设备,黎祖驯会把小君的衣物带回家洗。白天他们各自忙,晚上腻在一起,泰半一起行动。渐渐地,黎祖驯和朋友疏于联络,她不知道黎祖驯是怎么想的,但他从未埋怨过半句。
江小君展开新生活,为了爱,她争取到自由。而黎祖驯呢?同样为了这份爱,他甘于受缚,他不再那么那么自由了。他们的感情如胶似漆,他们都很有默契,不讨论小君的母亲,也不碰触留学的话题,彷佛小君的钢琴生涯就这么干脆地完结了。
小君很快乐,但这快乐其实是蒙上阴影的。
因为是任性地和母亲不告而别,即使她拥抱了爱情,内心里却摒除不了罪恶感,越是在和祖驯互动亲密而感到幸福的时刻,这隐约的罪恶感就会像只尖牙的虫,不时在心里扎上一下。
第二章
当祖驯、天宝、美美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说笑,一起出游,或是窝在2503玩牌,天南地北胡扯,那欢乐时刻,小君总会忽然地想念起远在那高级大厦,在有着昂贵装潢,很气派但很冷清的大客厅,她会想象母亲在做什么,想象她只身坐在沙发,翻阅杂志,她高贵优雅的侧影,在灯下总是显得特别孤寂。
一起生活感到难以忍受,分开了却又会牵挂对方,这矛盾的心情,就是所谓的亲情吧?
假使母亲愿意祝福她的恋情,那么,现在这种生活,就太完美了。
终于在离家两个多月后,小君瞒着男友,偷偷打电话回家。伯母亲追踪她,她刻意不用黎祖驯给她的手机拨打,而是使用便利商店前的公用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
「喂?」
「妈……」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沈默一阵,江天云才冷笑问:「妳还当我是妳妈?」
是啊这种绝不示弱的口吻,就是她的母亲。
「妈,我很好,妳不用担心我。妳呢?妳过得好不好?」主动报平安,是伯母亲担心。
「我好不好妳会在乎?」还是这么冷酷的声音。
「妈……我真的很喜欢黎祖驯……」
「很好啊,妳开心吧?」明明找女儿找得快发狂,明明思念女儿思念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但一听到女儿的声音,江天云也不知怎地,忍不住用尖酸刻薄的口气嘲讽女儿,伤害女儿。
「妳就高高兴兴去过妳没人管的生活,去跟那个男人混,反正妳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嘛,妳也不在乎养妳十九年的妈妈,很好,我就当没生过妳,妳跟妳爸一个模样,自私自利。我当上辈子欠你们的,妳尽管堕落,不关我的事,随便妳。」
听到这里,小君泣不成声。「如果妳不逼我出国,如果妳愿意让我跟他交往……我答应妳,我立刻回去……」
「答应我?好笑,我为妳的前途担心,妳竟然说得好像是我在求妳。妳等着看好了,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爱情是会变的,妳以为他能爱妳一辈子?妳会后悔的,等着瞧,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腻了,他会爱上别人,妳呢?妳没有学历、没一技之长、没有我照顾,到时候妳吃了苦头就知道了,妳后悔也没用了,我是不会帮妳收烂摊子的,到时妳别来找我……」
我们应该是最亲密的,我们曾身体相连,我被妳的体温包围,我曾经从妳最隐密的地方来到这世间,我吃妳的奶水,为什么而今我们会走到这地步?我们应当相爱,为什么落得互相伤害?
小君不懂啊,一字一句听着,眼泪不断滑落,站在夜里,在便利商店闪亮的招牌下,孤单单握着话筒,心痛至极。即使在离家这么多天后,母亲没有丝毫让步的迹象。
她挂上电话,泣不成声。
妈妈不要我了……直到这刻,才真切感受被母亲抛弃的痛楚,然后在这巨大的痛楚中,明白了跟母亲的情感有多深,痛得越厉害,就越能感受到爱的深度。是,她是常常背着母亲埋怨她,是,她几次希望离开母亲的掌控,现在母亲放手了,她却像被人狠狠斩了一刀,割去身体某部分,痛得厉害。
不知道哭了多久,小君振作精神,抹干眼泪,拍拍哭僵的脸,怕回去后,黎祖驯会看出端倪,她不要让他担心。深吸口气,转身,她骇在原地。
黎祖驯就站在她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里?」小君惊讶着,他都听见了吗?他在这里多久了?
「出去这么久,我很担心。」一双黑眸莫测高深,看不出他的情绪。
「喔。」
「走吧。」没问她哭什么,没刻意地安慰怕她难堪,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牵住她的小手,他低声说:「我们回家。」
小君又哭了,边哭边走。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这四个字很有力量,简单,寻常,但很有力量,包含了无限的温暖,在她如此沮丧之际,这四个字撼动了她的心房。
他暖暖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他大大的身子传递温暖的体温,他落在地上的影子和她的迭在一起,
母亲的话动摇了小君的信心。
她低着头,轻声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没有人会笨到被洋葱吓倒,妳够天才,我喜欢。」
「你爱我吗?」
「现在不就牵着妳的手。」
「会爱我多久?」
呵……这是每一任女友都会问的问题啊。以往他会答「不知道,爱到爱不下去为止」,或回答「随缘喽」。
这是他的标准答案,他才不讲电视剧里或言情小说中那种肉麻兮兮,不切实际的恶心话,他也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也是尝过一些人情冷暖的,他不天真了,他很世故,感情的变化,风云暗涌难捉摸,他才不把话讲死,他的个性也不会为了讨好谁而说谎,因为讨厌迁就谁,而昧着良心违背自己,他绝不干那种事。
但是,他说:「那爱到我死掉为止好不好?怎样?听起来有没有很爽?」
咦?咦?听,听哪,这真是他黎祖驯会说的话吗?多肉麻!真恶心,可是天杀的,他竟还超有信心,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哩!
她笑出来了。她快乐的笑容大大地取悦了他,让他觉得偶尔讲些肉麻兮兮的话也挺值得的。
「那我们说好了,永不分开。」
「妳说了算,除非妳爱上别人。」
「不可能,除非是你爱上别人。」这刻,她非常笃定。除了他,这辈子她不可能再爱上谁了。
「我想也是。」
「哦?」
「如果妳为别人离开我,就太过分了。」
「怎么说?」
「这两个多月妳的衣服都是我在洗,有哪个男人这么体贴?」
那倒是,她笑哈哈。
「这样说不公平,我也想帮你洗衣服啊,但是旅馆不方便嘛。你很会洗,衣服洗得香喷喷的,穿起来很舒眼。」
「那是因为柔软精的关系,我加了熊宝宝衣物柔软精。」
她笑得更大声了。「什么啊?有那种东西啊?」以前都是刘姨在洗衣服,她对这个倒是没有研究,从他这堂堂男子汉的口中,听见熊宝宝柔软精,感觉还真好笑。
他白她一眼。「而且我用的还是蓝色那一款的熊宝宝,我发现那一款的最香。」
她听了直笑。
他埋怨:「我现在才知道熊宝宝花样真多,有棉花味道,蜜桃味道,什么清晨花香的好像也有……」
「奇怪了,以前刘姨怎么都没想到要用柔软精,你为什么知道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