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里何尝不想让林晓昭知道他有多在意她呢,只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是吗?"
林晓平耸肩。
"也许吧。"举起酒杯。"那我就不用觉得对你不好意思了。"他轻啜一口醇酒。
"什么意思?"罗里听出他话中有话。
林晓平笑着说:
"有个在美国认识的朋友,见过我姐的照片后,一直吵着要我帮他介绍,这次还专程跟我一起回海岛。我跟我姐姐说过之后,她似乎也满有兴趣的样子,答应帮我去接对方,和对方做个朋友。"
罗里的脸色在林晓平说话之间愈来愈难看,到后来甚至变成铁青。
"这就是你所谓的插手帮忙?你真的是我的好朋友吗?"
林晓平笑着单方面与他干杯。
"至少可以让你知道,'自尊'这个东西害惨很多人的一生。如果你不想成为其中一人的话,请你把握时间采取行动,把该讲的话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 * *
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西口,林晓昭已经不止一次不耐烦地看手表。她东张西望,怎么看都没有一个像是她专程来接的人!
她拿出手机,拨给林晓平。电话响了两声便有人接听。
"晓平,你那个朋友到底坐哪班火车上来啊?"他原本跟她说的那班车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到终点站基隆了。"你不是说他一百八十多公分高,又帅又会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国外回来的,很好认?"
"啊,对不起,他恐怕坐错车或是迷路了。请你再等一下好吗?"林晓平不改温和的语调说道。
她听说他这个朋友小学时便移民美国,在海岛只剩下住在南部乡下的祖父、祖母两位至亲。这次他和林晓平一起回台,除了南下探亲之外,还希望林晓平带他四处看看海岛一些热闹的地方。
"你不能自己过来接他吗?"
"对不起,我必须去饭店接几位对海岛更不熟的朋友。"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答应他来帮他接这位据说非常有认识价值的男子。
"我知道了,我再等一下好了。"
挂断电话后,她忍不住埋怨弟弟给她添麻烦。
"真是的!"破坏了她悠闲的星期假日!
心想那人可能等错出口,她决定绕车站一圈看看。当她走到西口往南口的转折处,她背包里的行动电话响起。
"喂?"她接听,打电话来的人却没有马上应声。"晓平吗?"她继续往前走,东看西看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屏障导致收讯不良。"喂……?"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林晓昭停下脚步,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她不知道对方是谁。
"叫汪!"
来电者突然这么说。
"汪!"
她听到一声同样也经过变声的狗吠声,但她知道那就是她的爱犬!
"玛莉亚!"她紧张得跳脚。"你你你--你绑架我们家的玛莉亚做什么?"
"你如果不希望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它的话,马上、立刻、自己一个人来XX区XX路X巷X号来!"
"你……!你是谁?我警告你,不准动玛莉亚一根寒毛,否则我会找警……"
"不准报警,别忘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在我手上。"对方残酷地冷笑两声。"或者失去它你也无所谓?,还是你过两天才有空?不如我先砍下它一只脚寄给你,好取信于你。你觉得前脚好还是后脚好?前脚的话,是左前脚好还是右前脚好?后脚的话,是左……"
"我去!我马上过去!你不可以砍我们家玛莉亚的脚!连摸都不许摸!你、你说XX区XX路X……咦……?"
这个住址她再熟悉不过了!
好家伙,这个可恶的绑匪就住在她家隔壁!
* * *
同样的,在台北火车站,东口,一名立在出口正中央的男子掏出行动电话。
男子身长约一米六,不过身高和他那一身土黄色的西服不是他全身上下最主要的问题;黑框大眼镜遮不住他脸上的痘疤,鼻头上昨夜才冒出的红痘子已经开始化脓。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观察车站里进进出出的女子面孔的表情既严肃又冷静,更带着浓厚的自傲。许多必须进出出入口的女子不自主地往边门走,特意和站在正中央的他保持距离。
说他是外国回来的ABC大概会有几个人多看他一眼吧,但仅只于那一眼,不会再多了。
他对着行动电话按下一串号码。
坐在计程车上的林晓平接听电话:"林晓平。"
"晓平,我在台北火车站东日。我已经在这等了二十三分零十六秒。"
"抱歉,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迟到的人。"他微皱眉头,不太喜欢扯谎却又不得不。"我姐姐她……"
"请你转告令姐,"对方打断他的话。"不懂得准时、守约的人,等于不懂得规画自己人生的人,而且我相信这种人更不懂得如何珍惜别人的感情。我对她太失望了。不好意思,我不想和她碰面了,请你代我跟她说声抱歉。"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林晓平说得非常真诚,不因对方古怪的态度而流露出一丝不耐。"你为了见她一面特地回……"
"我接受你的抱歉,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对方再一次打断他的话。"现在我要把握时间,四处研究一下海岛这几年的变化。再见。"语毕即挂了电话。
"再见。"
按下断话键,握着行动电话,林晓平抿唇浅笑。
想想,一次解决两件麻烦事,他做事愈来愈有效率了。
* * *
林晓昭气忿地猛按罗里家的门铃。
"罗里!你这个神经病!你把我们家玛莉亚骗到你家去做什么?还打变态的勒索电话!"她用力拍门板。"你别躲在里面不吭声,快给我出来!"甚至举起脚准备踹下去时--
罗里从里头拉开大门,笑着对恭候已久的她打招呼:
"嗨!"
"嗨你的大头鬼!"林晓昭推开他,径自往屋内走去。
"玛莉亚呢?"她担忧地唤玛莉亚的名。"玛莉亚!玛莉亚!"然后在餐桌底下找到它。"玛莉亚,我们回家!"
玛莉亚趴在餐桌下啃带内的猪骨头啃得津津有味,没空和她打招呼,尾巴半翘在后腿边连摇都没摇一下。
"玛莉亚不想回家。"跟在她身后的罗里说。
林晓昭回身瞪着他。他这个卑鄙小人,竟然用美食诱拐玛莉亚!
"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跟你表白。"
他说得太过简单明了,吓得她连退三步。"你……你你……你休想!你这个花心男子,我说过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的!"
罗里向前一步。"我说过我……"
"你说什么都没用!"
林晓昭捂住两耳。"我不听!不听、不听!"见罗里又要开口,她开始大声唱儿歌:"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哭着叫妈妈,树上的小鸟笑哈哈。蝴蝶蝴蝶生得真美丽,头戴着花……"因为歌词有些忘记,她赶紧换一首:"一闪一闪亮星星,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
"我已经找到我真心喜欢的人了。"罗里在她荒腔走板的歌声中,望着她沉稳说道。
她停止五音不全的歌声。"那又怎样?"现在才说这种话,他以为她会高兴得尖叫,然后抱着他猛亲吗?他想得美!"年纪比我小的男生都是小弟弟,我再也不要跟小弟弟玩办家家酒的游戏了!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
罗里笑得奇怪,她才猛然发觉他又没说他真心喜欢的人是她--该死的,他在要她吗?
果然,他走到餐桌旁。
"我想跟你表白的是,原来我这辈子的最爱是--玛莉亚!"
他弯身抚摸玛莉亚。气人的是,玛莉亚竟摇摇尾巴,对着他傻呼呼地笑!
"神经病!"她跺脚,掉头走。
"是玛莉亚的主人。"他识时务地把话说完。走到停下脚步的林晓昭面前。"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一点也不花。从台风夜那天起,我便开始处理那些不见容于你的复杂感情关系,所以后来才会有那些埋怨我突然对她们不睬不理的电话。真的。"
林晓昭抬睫瞄他一眼,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相信他,却想到那天那名年轻女子生气拍门、踢门、以及口出秽语的激动模样,的确很可能是因为他提出分手,那女子才会那么恼火……
"现在我和其他女生断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了。以后在我办公桌上、车上,还有皮夹和行动电话上,全都贴满你的照片,就像护身符一样,让其他的女人都不敢靠近。公司应酬的地方只要有一丁点儿的粉味,我就拒绝出席,这样你说好不好?"
罗里说得太嘻皮笑脸,如果她就这么说好,那么她就是全天下女人之耻!
"神经病。"冲着他的脸喷出一堆唾沫臭骂他。"懒得理你。"她绕过他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