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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难怪没有人能看清楚,因为管孤鸿把阿房包得只剩下一对眼珠能自由转动,其他的,生人勿视。

  “放……我下来吧。”她蠕动了下。

  众人发出惊叹。

  一旁当没事人的管惟独睁大眼睛,他好想看众人见到阿房时的表情,不过,一下看见这么多乡下人,她会不会受不住?

  “头子,她是谁?”粗眉的汉子脱口就问。

  有人问出口,几百个眼珠子马上对准她身上。“女人。”

  这不是废话吗?

  “呃,我的意思是说什么样的女人?”这里的汉子多是单身,也有有家庭的,但毕竟是少数,女人就像大伙好久不见的肉一样,稀奇得很。

  “我的女人!”管孤鸿淡淡的说。

  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大失所望,而大婶级的女人,背着娃的黄脸婆则朝她行注目礼。

  阿房想瞪他,可两人暧昧的姿势却叫她使不出力气来,已经是人生地不熟的,这人还马上替她招来人怨。

  她本来蠕动的身体僵直了。

  也对,这样的情况谁会相信她是冰清玉洁的女子?除了不正经的女人,谁会胡乱赖在一个男人的怀抱一直不离开?

  她的身体毁了,现在就连名誉也没有了,这样的她究竟还剩下什么?

  “哎呀,原来头子喜欢的是山下的姑娘。”人群里面飘出了幽怨声。

  “像大当家这样的男子不是我们能要得到的……”仰慕他的人不少。

  阿房很想翻白眼,不过这么无礼的行为她也只是想想而已,随即放弃。

  这也难怪,世道混乱,男人要在这乱世里挣口饭吃都有困难,仰赖男人供给的女子更不用说了,谁不想求个安定,安定后更要贪舒适豪华,旁的不说好了,就这土匪窝里,管孤鸿是最上等的那块肉。

  瞧了眼自己受了伤的左手腕,阿房的眼沉了下去。

  “大当家,那你的女人叫什么,以后见面我们好称呼啊。”

  管孤鸿一愣,低头问:“你叫什么?”

  哗,敢情大当家用抢的啊,也对,他们本来就是强盗。

  “我在等你说。”

  底下的人说什么管孤鸿都听不见了,他低眼看着怀抱中不挣扎也无表情的阿房。

  他几乎要养成迁就她的坏习惯了。

  一会之后,阿房勉强下地,自己站好,蓬头的她一扬眼,整个大厅里的骚动马上凝住,不知多少带着批评、审视的眼光将她团团包围,她抑不住胸腔狂烈的跳动,眼前发黑,双眼一合,砰地,软绵绵的滑回管孤鸿的胸膛。

  管惟独垂下眼,就知道要大事不好了,他那粗鲁到缺乏神经的大哥又把事情搞砸了。

  第三章

  阿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昏迷中有人扶着她吃药,汤汤汁汁的东西把她当无底洞似的填。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过日子,也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去的。

  等她慢慢恢复神智,抬头看,屋外的杏树居然结了满满的杏子,草地又油又光,两只不知道打哪来的小狗开心的在其中打滚,滚得一身是草屑。

  她看着,瞧着,不知不觉,清瘦的脸庞慢慢浮出了笑。

  长时间的居无定所,自从她有记忆开始,搬家是家常便饭,所以,她的身边不曾有过宠物,也不记得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光沉淀自己。有时候她会安慰自己,搬家虽然没有千百种好处,起码也养成了她不认床,也不会认枕头的好习惯,到哪都能睡。

  不过——

  “唉唷!”一团被子连着人翻出了床,掉下地后又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桌脚才止住去势。

  看清楚眼前陌生的环境,阿房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坏毛病,就是三天两头的掉下床。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要起身。

  她有多久不知道掉下床的滋味了?她举起左手,动动指头,甚至还踢了腿,都可以自由活动呢,虽然还是有点虚,那是不是表示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康复?她看着自己可以自由摆动的左手手指,心酸的笑了……

  突然,房间外面隐约传来压抑又不明白的声音,“我刚刚好像听见很大的声响。”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材略胖的女子。

  “会不会是遭偷了?”一个与四喜有相同面貌的少年一起进来。

  “遭你的头!我们是土匪,土匪窝里的土匪被赋偷像话吗?”女子并不客气,当头就送了几颗爆栗给少年。

  “哎呀,春绸姐,我会被你越敲越笨。”少年发出不满。

  “你本来就不够聪明了好不好。”春绸是个少妇,绾起的发利落的用木簪固定住。她眸了少年一眼后发现坐在地板上的阿房,吃惊的张大嘴。

  阿房试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现在的她别说坐相不能看,还一头长发跟稻草一样,身上的衣服滑到肩膀下面,露出一大片不该示人的肌肤。

  她慌乱的手脚终于提醒春绸,她把少年的眼睛一把遮住,“不许看,看了长针眼。”

  可已经来不及,阿房那雪白的肌肤早就被看光了,少年的面皮不自然的发红。

  春绸赶忙把阿房扶起来,手脚利落的替她拉好衣领。

  阿房两脚缩回床上,小嘴念念有词,“这是梦,一定是梦,一定是一场恶梦,别醒,等一下就过去了。”抱住被子,她想继续安眠。

  敢情她还没清醒呢,春绸噗哧笑了出来,对阿房的印象大好,觉得她可爱极了。

  “姑娘,这不是梦,你把眼睛张开,我是春绸,站在门口那个家伙叫八福,我呢,是来照顾你的人,他呢,是跟来瞧热闹的。”她声音清亮,像珠子在地上滚似的。

  热闹?她……是让人饶舌闲话的热闹?阿房不由得抬眼瞧去,这才发现那个叫八福的少年跟某个人很像,可说他像谁,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看阿房不语,春绸朝人福挥手。“这里我来就行,你去跟头子说姑娘醒了,叫他放心吧。”

  “我知道了。”闯进一个姑娘的房间毕竟尴尬,八福匆忙的跑了。

  春绸自动的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拾起来,折成方块,往床上放,然后从洗脸盆拧来湿巾子,要替阿房擦脸。

  湿意沾上阿房的脸,她恍然醒过来。“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春绸也不勉强,把巾子给了阿房,又去收拾别的地方。

  “对了,我也不能一直姑娘长、姑娘短的称呼你,你总有个名吧?”

  洗过脸,阿房终于醒过来了些,她从一旁取来牙梳,把头发梳过,随意用红绳绑起来,就算整装完毕。

  “我叫阿房。”

  春绸好笑的摇头,接过她手上的牙梳,准备替她绑条乌黑油亮的辫子。“那以后我都这么喊你喔。”

  她点头。

  阿房别扭的坐着,梳子轻轻滑过头皮的感觉叫她觉得手脚僵硬,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就算是她的姐姐们也不曾这么待她,她们总是说沾了她的晦气,要倒霉的,她和这个春绸应该……不认识吧,她何必对她好?

  “我啊,老家上下有十二个弟妹,每个都归我管,我的鸡婆性子就是这样养成的,但是,他们运气不好,还没看清楚这世间长什么样子呢,就被丧心病狂的马贼害了,真要还活着好些个也跟你一般大小了。”乱世,人命比草芥还轻贱,一把火,人化成烟,一个个不见了。

  “我快要满二十岁,不小了。”她老是被认小也习惯了,不过,她为什么要对她好?

  “哈哈,说起来你还是比我小,开春过去我都二十八了哩。”春绸的爽朗很得人心。

  “春?”她记得上山时天气冷凉,跟春天差好远。

  “对啊,年都过了呢,好可惜你没跟我们一起庆祝,在这过年可热闹极了,不过,不怕,只要你待下来,往后有得是机会。”她说得眉飞色舞,略带中性的语调把整个空气炒得晶晶亮亮。

  难怪窗外的树那么绿,阳光那么暖,可是她怎么都不知道时光飞逝得那么快速。她病了那么久啊……

  “托你的福,我们这里本来是没有大夫的,头子为了你去掳了人来,泽被我们这些人,像我过几个月也要生了,有了大夫在,我也安心许多呢。”春绸的话匣子一开,滔滔如长江黄河,奔流不息。

  “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答案,总是比自己胡乱猜想的好。

  “都过一个冬天了……啊!也难怪阿房你不知道,你那一口气要不是头子拼死拼活帮你吊着,什么珍贵的药材都叫人去山上找,加上卦大夫的医术精良,你那么衰弱的身体拍是熬不过我们这里的冬天唷。”

  “谢谢,我……怕是也让你费心了。”

  “唉唷,阿房,你别跟我客气,会待在黑山堡的人多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我也是孤苦伶仃一个,大家流落到这里不互相照应怎么活下去啊。”春绸用心的让红绳穿梭在阿房的发辫里面,最后系上活灵活现的蝴蝶结。

  阿房摸了摸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的发,眼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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