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颖俯望那双黑湛的眼睛,为那里头的光芒心悸,竟无法对这样的目光生气。
他将她按回椅上。「好好好,不公审你了。」
「是,猫咪万岁!」茵茵大笑。
「是。」霞飞逗弄桌底的猫。「你的猫咪最可爱,又肥又可爱,你看它肥得多厉害,没见过这样肥的猫。」
喵呜~~亲爱的感觉受辱,夹住尾巴甩开霞飞的手。
气氛轻松自在,他一下子就跟她的同事熟络起来,陈颖心底诧异。
「啊!对了。」茵茵记起正事,她问陈颖。「我记得你家有一个形状很奇怪的砚台。」
慕藏鳞敛去笑容,脸色微变。
「干麽?」陈颖啜饮咖啡。
「你拿下来借我。」
霞飞解释。「是影曦那件案子,我刚去片场,网路跟用毛笔写情书古今对比的那段,道具找来的砚台太阳春了,拍不出我要的感觉。砚台要特写的,最好用别致点的,组长说你那只砚台很特别……」
「就你压报纸那块,快快快、拿来借,我等会儿送去片场。」
「呿!」陈颖挥手。「那麽丑的砚台,送你都行!」那是小时候在祖母家仓库捡的,当时祖母病逝,大人忙著收拾祖母的东西,她无聊去仓库玩,因为那砚台长得奇怪,就把它带走。
她不以为然的口吻,害慕藏鳞差点心脏病发。送……她要送人?晴天霹雳!
幸好茵茵马上说:「我要砚台干麽,借我一天就行。」
「我去拿~~」陈颖起身,再次被拦下。
「等……等一下……」慕藏鳞紧张。「你们拿砚台拍啥?电视广告吗?」
霞飞点头。「是啊,三十秒的广告片。」
她们奇怪地瞪著慕藏鳞,因为他的脸色很难看。
「拿到电视上播?」
「是啊!」霞飞笑得很灿烂。「我帮网路公司写的脚本,妙吧?他们很喜欢毛笔写情书这点子,要连播一个月喔~~」
一个月!?ㄏㄡ`,要命!慕藏鳞瞪住温霞飞,很想杀她。整整一个月会有几千几万人欣赏,并发现到他看上的稀世珍宝,又有多少同行将因此追来陈颖家抢购镶尘砚?天啊!他脸色泛青。那是他妄想收藏的宝贝啊,他无法想像那宝贝落到别人手中,被当成一般古董那样拿到台面上称斤论两标售,它沦落到陈颖手中已经够惨啦~~慕藏鳞情绪复杂。
陈颖注意到他异样的表情。「你干麽?」
镇定,镇定!慕藏鳞若无其事地随口问:「其实我有几个砚台形状不错。」
「哦!?」霞飞好奇了。「肯定是古董。」他卖古董的嘛。
「既然要上电视,当然要用好一点的砚台,我借你们。」呜呜~~他愿意牺牲次爱的砚台,只要镶尘砚别曝光。
茵茵问他。「怎样的砚台?很美丽的?」
「保证上等货!」他卯起来怂恿。「黑中带青,质地盈润,肯定比那个形状奇怪的砚台好太多。」
「真的?」茵茵好奇了。
霞飞问:「哇,古砚喔,很贵吗?」
「那当然。」他得意道。
霞飞听了睁大眼睛。「哇~~」她转头跟茵茵说:「那还是不要了。」
哇勒~~慕藏鳞错愕。
霞飞跟茵茵说:「片场的人都好粗鲁,万一摔坏我们赔不起!」这时她倒很细心,细心得教慕藏鳞想杀人!
茵茵点头。「嗯,有道理。陈颖的怎麽摔都没关系。」
哇靠!这句话叫慕藏鳞吓死。
茵茵催促陈颖。「快去拿吧!」
「等一下~~」慕藏鳞再次揪住陈颖,他眼角抽搐,表情痛苦,声音压抑。咬牙切齿对她们道:「要摔坏……就算了……」那个温霞飞,真想掐死她!
「那怎麽好意思?」霞飞摇头。
陈颖也插话。「几个花瓶都一百多万了,一只古砚不知要多少。」
「慕先生人真好。」霞飞感激。「其实拍摄重点放在电脑上,陈颖那个砚台就行了,真的用不著那麽高级的古砚。」
真的想掐死她!慕藏鳞深吸口气,很虚弱地撒谎。「你们用我的砚台吧!」他心中淌血。「当是帮我做免费广告。」呴呴呴,悲哀呀!他不得不践踏自己的人格。
原来如此,她们眯起眼睛瞪住他,恍然大悟。哼!果然是奸商,想搭顺风车ㄟ~~
在她们误解的唾弃的目光中,慕藏鳞感觉自己好渺小……呜呜……被误解也行,只要他的镶尘砚平安无恙。
「哼。」陈颖冷笑。「你脑筋动得真快,不愧是从商的。」还以为他真这样热心。
「原来是这样喔。」茵茵了解了。
「是。」他低声下气。「那,用我的砚台行吧?要有观众问起,就说青玉宝阁提供的。」这会儿他倒被唾弃了。这会儿,霞飞倒善解人意起来--
「组长,就用他的吧。人家陈颖摔坏他古董,他都不要赔了,补偿他……」
靠!慕藏鳞难得在心里骂粗话,脸上满是黑线条。呜呜……可悲可叹……
陈颖眯起眼睛。「三十秒的电视广告,足够补偿你的损失还绰绰有馀。」
ㄏㄡ`!行行行,这黑锅背大了,慕藏鳞无奈地叹息,感觉自己的人格持续破裂中。
「那就用你的。」茵茵决定了,陈颖坐下,不上楼了。慕藏鳞终於松了口气,缓了脸色。
霞飞对陈颖道:「颖,那你的砚台借我好了,刚去片场看人写毛笔很有趣的,我也想学。」
「喔,好啊,反正我用不到。」陈颖爽快答应。
慕藏鳞想吐血。上帝!为什麽这样折磨我~~
就这样温霞飞微笑地带走慕藏鳞心心念念的镶尘砚,陈颖和他站在门外目送她们离开。
临走前,慕藏鳞按住温霞飞肩膀,很严肃好认真地叮嘱。「练毛笔字一定要心平气和。」他心中淌血。「磨砚时一定要轻要缓要小心,千万要小心啊!」
「好。」霞飞说,转身走,踢到颗石子差点跌倒。
「小心!」他即时扶住她。ㄏㄡ`~~不妙!砚台落至她手里还能平安归来吗?
她们走後,陈颖抱著猫咪,斜脸望他,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瞧。
感觉到她锐利的目光,他有一点心虚,有一些惶恐。「怎麽?」她……她发现什麽了吗?
「……」抱著猫咪,她犀利的视线,彷佛能看穿他。
他被她瞧得有点心虚,顶上挂花叶的影子交错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她注视他充满阳刚味的脸庞,他比日光还要耀眼地伫立她面前。
刚刚,为什麽吻我?陈颖不敢问。她移开视线,踱往开著门的公寓入口。
「我会把纱门锁起来。」她走进梯间,转头要关大门,她向他保证。「它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慕藏鳞伸手挡住门扉。「其实……」望著她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猫咪,他低声说。「我真的不介意,别锁它。」
陈颖不能理解,她立在门旁,看著他。「你不觉得麻烦?」
「我喜欢你的猫。」他说,伸手摸摸亲爱的,它像是懂得,伸舌舔了他。
他笑了,搔搔猫咪颈子,它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陈颖望著这男人,一时无语。
今天好热,是气温的关系,还是这男人的关系?她跟怀中的猫一样,也眯起眼睛打量他,感觉有一点晕眩,是热晕了脑袋,还是他身上那股属於男人的气味?一种刮胡水的乾净气味。他拍拍猫咪的头,然後抬起脸,发现到她专注的视线,他们一刹无语。忽然两人都有一点儿尴尬,她回避他目光。
记起先前的话题,她低著头说:「那……那我……纱门不锁了。」
「嗯。」他竟也有点手足无措,他搔搔头。「就别锁它了。」
两人又一阵尴尬地沈默,唯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的心都跳得好快,他们的脸都有一点红,他们面对彼此都有那麽一点紧张。这到底是……
猫咪打了个呵欠。
陈颖回神过来,急道:「我上楼了。」不舍得走,可是并没有话要说。
他也愚蠢地忙道:「我等等也该出门了。」
「喔。」她点头。「那……我上楼了。」
「喔,嗯。」
她看他一眼转身上楼,他望住她背影转身离开,结束这可笑的对白。陈颖上楼时,想著他方才的吻,心神不宁。
慕藏鳞回到家里,收拾餐盘时,想起陈颖柔软的嘴。
扭开水龙头清洗碗盘时,仍不敢相信自己吻了那女人。
水哗啦啦淌过他的手,她哭泣的表情,她坠下的眼泪,在他心上重映。
手指划过洗净的瓷盘,忆及方才她说话的模样。
一星期放两天假,做满一年有七天年假,员工福利完善,做了三十年後有一笔退休金,慕先生,这话题可以更闷一点。
慕藏鳞笑了,眼色温柔,轻抚著瓷盘。从来也没有……碰过这样的女人。
※ ※ ※
「怎样,拿到砚台没?」晚上关念慈打电话关心。
「唉!」慕藏鳞叹息。「我还没提起,她就把砚台借人了。」
「哈哈,可怜喔~~」关念慈夹著电话,忙著整理新款的服饰。「怎样,她把你气死了?你的魅力退步啦?」她开玩笑。「这女人那麽难讨好?她刁难你吗?是不是好凶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