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慕藏鳞温暖的身体,陈颖睡不安稳,她皱眉头,在关念慈充满敌意的视线里,她醒了,一睁眼就撞见关念慈犀利的目光。
陈颖拉著毯子坐起,发现慕藏鳞不在,她没出声只是坐著。因为关念慈不友善的目光,陈颖於是很识相地也不主动搭理她。
房间安静,只有日灯惨白地映照她俩。
关念慈直视她,嫉妒令她失去理智。她忍不住开口。「陈颖,慕藏鳞跟我提过,你有镶尘砚。」她自顾说起来。「他在你家看见的……」
陈颖蓦地揪紧双手,她看著关念慈,却闷不作声,并没有太大反应。
於是关念慈又往下说:「他跟你提了没?」她冷冷陈述。「他一直想拿到砚台,他怕你知道那砚台的价值,怕你会漫天要价,所以他说要设法先接近你,跟你熟络了後好开口跟你要。」她把慕藏鳞说得很差劲,关念慈讨厌此刻的自己,可是望著陈颖的脸,她管不住自己的嘴,一直往下说去,说得情绪激动。「他是为了砚台才爱你的!」她高声强调,像说给自己听。「他不是真爱你,你不要傻了,最终他想要的只是那砚台!」她狠狠说完,可是,她十分困惑,说了那麽多,陈颖却只是静静望著她,保持缄默,那目光彷佛她有多可悲似地。
关念慈揪紧床单,对陈颖嚷:「你听见我说的吗?」为什麽毫无反应?
陈颖表现得很镇定,一点也没有吃惊。「我听见了。」那回霞飞借砚台,慕藏鳞异常的表现就让她起疑,後来,关念慈做饭那次,她说得那麽白,陈颖自然也有了底。现在听见这些,并不教陈颖惊讶。
「那……你为什麽?」关念慈不懂。要一般人肯定会震惊愤怒,可是陈颖没有。关念慈真不明白,急切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意思?我是说真的,我在伦敦时他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他发现你有镶尘砚,所以一直想接近你……」
「我知道了。」陈颖转身,拍拍枕头背对她倒下。「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她闭上眼,她不想听这些,她一直想逃避这话题。
关念慈傻了,她激动起来。「你不气?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不然你把砚台给他,你看他以後还理不理你!?」
陈颖转身望住关念慈。「你生病中,不要这麽激动。」
关念慈傻了,瞪著陈颖,蓦地红了眼眶。「你为什麽还这样镇定?我不懂,我真不懂……」自己却像疯子,好狼狈、好丢脸。
「因为我喜欢他。」陈颖说。
「他是为了砚台……」
「我知道。」陈颖直视她。「但是我喜欢他。」
「你要装作不知道?」
「是啊,不管他有什麽目的,我喜欢他留在我身旁,我喜欢他。不、不是喜欢……」陈颖神色坚定。「我爱他。假使他是为了那只砚台才留在我身旁,那我会小心收好那只砚台。」好让他永远追著她跑。可是那砚台……陈颖脸色黯然。
「你……你真奇怪。」关念慈糊涂了。
「这没什麽好讶异的。」陈颖耸耸肩,说得很稀松平常。「谈情说爱,搞了半天还不都是为著得到好处,人都是这样的。没甜头、没好处,谁会平白爱谁、对谁好?」陈颖想得可通透了。她父亲这样,她母亲也这样,付出情感都是为著得到好处。想要钱的时候,妈才会对她好,才会关心她;拿到钱了,得到便宜,立刻又消失无踪,就像父亲那样。人都爱互相利用,她不讶异慕藏鳞也这样。
当然,真听见关念慈高声强调,她心底不是没有难过的,可是,她真的很喜欢慕藏鳞,喜欢到她不想去追根究柢地挖掘真相,她宁可这样被他喜欢著。
关念慈傻了,这女人……这女人思想好灰暗。
「可是……」
「啪」地门在这时推开了,关念慈即时住口。
慕藏鳞走进来,关念慈心虚地低下脸,陈颖却当没事那样。
「你醒了?」慕藏鳞微笑走向陈颖,摸摸她脸颊。「有睡饱吗?」
「上班前我想回家看一下猫。」陈颖惦挂著爱猫。
他给关念慈倒水,递给她。「小慈,我先送她回去了。」
「喔……」关念慈一口气喝光,背脊都是汗。「我……我下午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我会来帮你办手续。」说完,拉陈颖起来,他对陈颖温柔一笑。「走吧。」揽著她离开。
关念慈蒙住脸,後悔自己刚刚那样失态,要是陈颖跟慕藏鳞告状……
※ ※ ※
陈颖并没有告状,关念慈那样失态,令她很难堪。关念慈真的很喜欢慕藏鳞吧?车子驰上高架桥,陈颖心不在焉。
陈颖望著车窗,沈思著。自己臆测慕藏鳞爱她的目的是一回事,但真正从关念慈嘴里说出来,教她真实地感到痛苦。窗玻璃倒映出慕藏鳞好看的侧容,和窗外的景致重叠,她看得迷惑。
心中的阴影,慢慢吞噬陈颖。在关念慈西前她倔强地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她表现得很潇洒,但……她真可以那样无所谓吗?耽溺於他的陪伴,享受著被他呵护的感觉,这是第一次陈颖感觉自己不寂寞。
她一边安慰著自己,就算他别有目的,可是难得有人对她这麽好,难得自己这样开心。
可她一边又忐忑惶恐,早在陈颖感觉到慕藏鳞对砚台奇怪的执著,以及关念慈不停的暗示前,她就已经问过母亲砚台的事。
想起母亲的答案,陈颖感觉胄猝然绷紧,一阵麻痹,冷汗直冒。凝视玻璃窗上那个轮廓俊伟的男子,他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快乐,他令她理解到自己有多麽空虚,然後他用温暖的爱填满她的空虚,可是……冷汗渗出她背脊,他给她至大快乐的同时,也令她感觉自己好似在走钢索,不知几时要跌个粉身碎骨。
假使有天砚台消失了,他也会离开自己吧?
尽管陈颖一向独立坚强,也满以为自己已经强壮得足以接受任何打击,谁都别想令她伤心,可是想到慕藏鳞离开她,光只是想而已,她的心就好像被人撕裂那样痛苦!
这体会令陈颖恐惧地刷白了脸,这体会令陈颖有一刹希望自己根本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蓦然发现,爱情原来这样身不由己,这样情不自禁。明明不想令自己有受伤的可能,却无法避免地爱上他,於是他便拥有了伤害她的能力,爱店--实在太愉悦、也太可怕了!
慕藏鳞忽然打了个喷嚏,她回神转头望住他,他脸色很差。
「你一个晚上没睡,等会儿我自己搭车上班,你在家里休息。」
车子驶进小巷。「不碍事。」他说。
可是陪陈颖上楼时,他又打了个喷嚏,陈颖皱眉,转身打量他。
「是不是感冒了?」她上前覆住他额头试探温度,微热。
慕藏鳞将门关上。「只是喉咙有点痒。」
陈颖进去换衣服,她上班要迟到了。
慕藏鳞在阳台找到猫咪,它扑上来对他喵喵叫,他蹲下来摸它颈子。
陈颖从房间走出来,看著他爱宠她的猫咪,心底一阵温暖。她怎麽能拒绝他?她如何相信这一切都是为著砚台?他对猫这样呵护,假使一切都只为了砚台,那麽他未免也伪装得太成功了,成功到她觉得自己这样想很卑鄙,也许他根本是真心的……
她拎起公事包,决定不要教关念慈的话影响她的心情。「走吧。」她只想好好地享受跟这男人在一起的时光。
慕藏鳞送她上班,陈颖下车时,正好撞见蔚茵茵。
茵茵快步上来。「哇~~你送陈颖上班啊!」她扶住车顶,望住他嘿嘿笑。「真体贴啊~~」
慕藏鳞跟茵茵打招呼。「早哇!」他也跟蔚茵茵开玩笑,凑身嘱咐。「我的女人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陈颖瞪他一眼,茵茵则哈哈大笑。
「照顾她?」茵茵笑惨。「她别荼毒我们就好。放心,你女人在V.J.可有名的,没人敢欺负她。」
「哦!?怎麽说?」慕藏鳞可有兴趣了。
茵茵张嘴,陈颖截断她的话,一边推开茵茵,一边瞪住慕藏鳞道:「你不是还要回医院?」她催促。「再见,开车小心。」
他笑嘻嘻地看著陈颖,并没离开的打算,蔚茵茵继续嚷--
「陈颖是V.J.出名的臭脸大王,成日臭著一张脸,谁敢惹她啊!」
陈颖懊恼,揪起眉头。「蔚茵茵!」
「你看,就这表情!」茵茵指著陈颖对慕藏鳞说。「摆明生人回避。」
他哈哈笑,气得陈颖掉头就走,他笑看她们进了大楼才离开。
※ ※ ※
「喂~~」茵茵笑得好可恶。「生气啊?我实话实说,也只有慕藏鳞受得了你。」陈颖不理她,茵茵从袋里拿出一卷录影带。「喏!送你。」
陈颖接来,和她进了电梯。「是什麽?」
「你看了就知道。」
电梯上升,茵茵靠在陈颖耳边问:「怎样?跟古董先生谈恋爱感觉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