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她迷惘的表情令他失笑,他低声回答。「是啊。」现在终於懂得感激啦。
「你头壳坏掉吗?」她问。
他怔愕。ㄏㄡ`!这女人嘴巴真刻薄。「我想我们既然是邻居……」当然最大因素是为著砚台。「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假使没有砚台,说真的,他觉得自己最後可能也只会要她意思意思地小赔一些,他不习惯跟女人计较,何况她也不是多有钱的样子。假使她不要那麽强势,假使她也像一般女人做错事时可爱地撒个娇,掉几滴眼泪,他肯定会饶过她,但是她自始至终立场一致地激怒他,他才会……
「没道理对我这样好。」她充满敌意地瞪著他。
「……」慕藏鳞一刹无语。她冰冷的视线令他不寒而栗。
她直截了当一句。「说,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麽?」她想弄明白,她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晕黄的小灯映著他们,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
小小客厅,沙发柔软,这该是温馨的小地方,他却感觉好似沙漠那样荒寂,又像雪地那样寒冷。
电视新闻正播放著一日消息,他们四目相对,在彼此诡异的视线底,声音好像悄悄地消失远去。一种寂寞的氛围无边无际包围住他们,让人喘不过气,空气忽然变得很有重量。
怎麽回事?
看著她,慕藏鳞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心底很不舒服。她怀疑的眼色,她冰冷的诗语,穿透过她眼瞳深处,他竟感觉到某种深沈的孤寂,那双清澈的眼睛底,透露对人的不信任和敌意。
她笃定地认定他对她的好都是为著要得到什麽,都是另有目的。好吧,他承认他确是如此,问题大部分时候,他关心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什麽回馈啊,别人对他好,他也不会这样想;而她却是这样地抗拒,并质疑旁人的好意和关心。
慕藏鳞缄默了,陈颖冷冷地质疑他--
「世上没这等好事,没道理对我这样好,究竟为了什麽?你说吧。」
他黯了眸色,表情严肃。望住那双清澈的眼睛,穿过那漆黑的眼瞳,他仿佛看见一个冰的世界。
她身上没有温暖,她的心怎麽了?为什麽对人充满敌意?为什麽这样多疑?忽然间慕藏鳞感觉好冷。
眼前这女人,为什麽会变成这种个性?这样的她,快乐吗?
在陈颖的质疑下,他说不出话。
这天晚上,猫没有发情。这个夜,窗外只有风吹拂过树梢沙沙的声响,枝上树叶颤抖,窗内,床上的慕藏鳞辗转反覆,难以入眠。
陈颖的猫安分了,他却还是失眠。前几日是她家那只砚台害他失眠,他老计划著要怎样亲近陈颖,怎样骗来她的砚台。
可是这晚,他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的都是陈颖那张白皙的脸,还有那双冰一样冷、质疑他的眼眸,他感觉很不舒服。在那一双眼眸注视下,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自己很卑鄙,一股罪恶感不由得袭上心房。
他在陈颖的质疑下哑口无言,最终他狼狈地道别,离开她家。他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也没有说出真相;而她也只是冷漠地目送他离开。
自那日起,慕藏鳞不再上楼找陈颖,可是那只砚台依然教他念念不忘,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坦承告诉她真相?他开始斟酌,为了那只砚台,他愿意付她多少价码?
※ ※ ※
「不用赔!?」茶水间,温霞飞骇嚷。
陈颖搅拌咖啡。「嗯。」这几日慕藏鳞不再出现,很好,本来她就不喜欢被人烦,她对他态度一直很差,果然把他吓跑。陈颖沈思著,不知为何胸口闷闷的。
温霞飞错愕地在她背後问:「怎麽可能?他这样好喔?是古董ㄟ,ㄏㄡ`~~除非都是赝品。」
陈颖转过身,靠著平台,啜饮咖啡。「要一百多万,我查过了。」
温霞飞瞪大眼睛,张著嘴惊愕地说不出话,那傻样叫陈颖失笑。
「温霞飞!」蔚茵茵嚷过来,在茶水间逮著她。「臻谛珠宝的案子你搞定没?」看见陈颖又问:「ㄟ、大小姐,怎样,赔了多少?」
陈颖饮著咖啡,得意洋洋。
霞飞转头对茵茵道:「一毛都不用喔,一百多万ㄟ,可是那老板说不用赔了。」
茵茵没有像霞飞那样惊骇,只是定定望住陈颖,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然後缓缓道:「你该不会陪睡了吧?」
噗~~陈颖呛到,霞飞惊呼。
「怎麽这样说啦!」霞飞义正词严。「陈颖才不是那种人ㄟ,你别乱说话!」
陈颖抽纸巾抹嘴,拍著胸口顺气。
茵茵耸耸肩。「没有喔,呵呵呵~~误会误会,可是你没给那大老板好处,他干麽这麽慷慨饶了你?怪了!」茵茵瞪霞飞一眼。「帮我冲杯咖啡,快,我要开会了。」
霞飞嘀咕。「自己不会动手喔……」可是还是帮组长泡咖啡。
茵茵对陈颖说:「我看喔,除非那老板喜欢你,想占你便宜,要不然怎会……」
「组长!」霞飞抗议。「拜托你别把男人想得那麽卑鄙好不好,人家大老板赚那麽多钱,一百多万可能不放在眼底,所以不跟陈颖计较……」
陈颖和蔚茵茵同时瞪住霞飞,霞飞缩起肩膀。「不是吗?不可能吗?我说的没道理吗,他可能只是懒得跟我们计较啊,没别的目的吧!?」
「你太天真了!」
「你太单纯了!」茵茵和陈颖同时对霞飞嚷。
哇勒~~霞飞扁扁嘴,这两个几时同一阵线了?
「陈颖,」茵茵问她。「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
「嗯。」陈颖扔了纸杯。
茵茵追问:「他有没有暗示要跟你上床?」
「没有。」
「他有没有色迷迷地瞪著你瞧?」茵茵问。
陈颖眯起眼睛回想。「没有。」他的眼色一直都很正直,他的态度一直很君子,他连说话都保持距离,他脸上从没有暖昧的表情--正因为这样才更令陈颖困惑。
茵茵抚著下巴思索。「怪了,那他有约你出去吗?」
「有。」陈颖道。「几天前他订了餐厅,送了一束玫瑰。」
茵茵拍手大呼。「这就对了!」茵茵眯起眼睛。「这只老狐狸肯定要先跟你吃饭,然後再拐你上床。」
陈颖没答腔,她感觉不出他是那样邪恶的男人。当他说吃泡面对她不好时,他的态度很认真,那模样很令她诧异。
「ㄟ……」温霞飞不认同茵茵的说法。「送玫瑰请吃饭,这表示他对你有好感啊,我看那老板人很正直,不像只想上床的,组长你别把他说得那样卑鄙。」
「人不可貌相!」茵茵瞪霞飞一眼。「衣冠禽兽听过吗?」
霞飞继续抗议。「搞不好人家对陈颖一见锺情,请她吃饭送玫瑰很浪漫啊!」
「一见钟情?」茵茵大笑。「我不信他会对陈颖一见锺情。」
霞飞沈著脸问:「为什麽?」陈颖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怎麽看也是个清秀佳人啊!
「为什麽?」茵茵笑著问陈颖。「他约你晚餐你怎说?」
「我说我吃过了。」
「他送你玫瑰你怎说?」
「我说红玫瑰很俗气。」
「嗄?」霞飞傻了,茵茵骇笑。
茵茵拍霞飞肩膀。「你看吧,你说会有男人对她一见钟情吗?一见『伤』情还差不多!」
霞飞瞪著陈颖冷冰冰的脸。「你……你真的这样说喔……」真不敢相信。
陈颖耸耸肩。「嗯,对啊。」她说的是实话啊。
「这样说很伤感情ㄟ……」怪不得没人敢追陈颖,怪不得她一直单身,谁能忍受自尊被践踏,谁能忍受这样难讨好的人。
※ ※ ※
慕藏鳞刚起床,早上他都待在家里看报查资料,他的工作都是从中午开始。有时去拜访客户,有时去收取商款,没事时就到店里,要不就待在家里上网收集资料、联络客户。
今日起床,他对著那只装砚盖的槐木盒又再默哀一遍。
「唉!」为什麽偏偏是那女人拥有他追寻的宝藏?真是孽缘!
他跨入厨房,煎了火腿培根,打开咖啡机,院子忽然传来窸窣声,他关了炉火,穿越客厅查看声音出处,惊见那只不肖猫又在池边荼毒他的风水鱼!
「嘿!」他出声制止,赶紧上前将它托起。
「喵呜~~」它不肖地对他摇了下尾巴,脚掌还湿湿的。敢情他这儿变成猫咪游乐场了!?
慕藏鳞抱著它去按铃,陈颖不在家。应该去上班了吧!?
慕藏鳞将猫咪放到他家墙顶,猫咪坐下来。
他指著二楼阳台对猫命令。「回去!」试图赶它走。
猫咪望著二楼空荡荡的阳台,回头,哀怨的眼神望住他,懒洋洋背对他坐著,不打算乖乖返家。
慕藏鳞叹息,瞪著它。「那些鱼是不可以吃的,知道吗?」故意板起脸教训它。
猫咪回望他,舔了一下唇,显然不同意。
拿它没辙,他将它从墙顶抱下来。掐它耳朵,低声训它。「那些鱼不可以吃!」要是被陈颖看见他掐它,肯定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