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剑沧瞪他一记,那阴森的表情,锐利的日光,立时教大叔闭嘴。现下,司徒剑沧心情恶劣,他望著大街上拥挤的人潮,那眸子像在寻觅什麽,但旋即暗下了,可笑。难道以为阮罂会像四天前突然出现,给他惊喜?不,她这会儿正往西域前行,实现她的梦想了。
忽然,有人拽住他的右臂。阮罂?他回头,没人?往下看,一颗光头?!
正是光头,只剩三根头发飘在亮光光头顶。正是爱抠头抠脚的什居士,他搭著司徒剑沧肩膀。
司徒剑沧面色一沈。「快放手。」脏脏脏。
「糟了啊!司徒先生……」什居士惊慌道:「大事不妙!有人来我的店找你。」
「谁?」司徒剑沧扬起一眉。
「跟我回去,这个人我们绝不能怠慢。」说著拉司徒剑沧就走。
「不说是谁,我不走。」
「你一定要走。」
「如果我不呢?」
什居士看看左右,向司徒剑沧招招手,司徒剑沧低头,让什居士附在他耳边说话。
「臭小子,你不希望头没了吧?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头,我还要我的头,我要它安安稳稳在我的脖子上。求你,快跟我走,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什居士滑稽地张开双手。「我抱你喔。」十根手指邪恶狰狞地作势抓他。
算你狠!司徒剑沧脸臭臭地同什居士离开。考坏心情够差了,又被什居士莫名其妙地缠著去他的店,烦透了。
是什麽人这麽重要?竟让什居士怕得面白白,讲话神秘兮兮。
半个时辰後,终於见到什居士所谓很重要的人。这才理解,什居士为何惶恐。确实,这个人,怠慢不得。
兵器店外,停著华轿,站一排侍卫。店里,六个婢女,陪著主子。她们的主子,坐在店里最豪华的……桌子。桌子?是,此人嫌什居士的椅子太廉价,拣了桌子坐。
司徒剑沧凝视桌上访客,这个人找他,但他不认识这个人。
此人,约十六岁。穿金色锦袍,她双颊丰润,五官艳丽。那黑色眼睛,看人的模样,强悍而野蛮。
「见到长公主,还不行礼?」一旁的侍女训斥司徒剑沧。
长公主?
什居士睐司徒剑沧一眼,那眼神说著——看,这个人来头够大吧?
司徒剑沧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清清喉咙,喝一口宫女备上的参茶,问他:「知道我为什麽找你吗?」
「在下不明白。」
「因为这个——」长公主从袖内,抽出布满黑色花纹的匕首,匕首指向司徒剑沧眉心,笑意盎然。「你就是『苍』?」
「是。」
摸了摸匕身铸的「苍」字。长公主问:「认识裴将军吗?」
司徒剑沧摇头。
长公主又说:「不认识不要紧,但他的下士陈少伟识得吗?」见他还是摇头,她笑道:「不识得陈少伟无所谓,但陈少伟的家仆阿回听过吗?」
废话真多!讲半天,到底要讲什麽?司徒剑沧显得不耐烦了,眉头拧起来了。
长公主懒斜著身,右手撑桌上,左手勾玩头发。「你呵,你要记住阿回,不,不只记住,还得要好好去谢谢人家。因为阿回是你命中贵人。有人送阿回这把匕首,匕首辗转让陈少伟看见,讨了去。裴将军又辗转看见这把匕首,觉得特别,要了去。前些日子东宫摆宴,裴将军表演刀法,操的是这匕首,给我看见,我要了。我想著呢,是谁设计这麽特别的花纹,一路问下去问到阿回那儿,才知道是你。」
原来如此!什居士大松了口气,这是好事啊,还以为这小子闯祸,让公主找来。
司徒剑沧听完,面色如常,懒得应话,淡漠的脸庞上没丝毫欢悦之情。
他想,这公主脑子不够灵光吧?就一把匕首,可以讲大半天才讲到重点。
「听著——」长公主晃著双脚,口气随便地宣布道:「以後,你只能为我设计兵器,往後经手的兵器都归我。当然,我不会亏待你,每件兵器以市价十倍当报酬,好,讲完了。」勾勾小指,宫女捧上热茶,公主漱漱口,呸在地上。
什居士听完长公主的宣布,是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啊,不用考状元,司徒剑沧已经飞黄腾达了。为长公主做事啊,了不起、了不起——不禁得意自己的眼光跟公主一样。
司徒剑沧听完,却没大反应,照样冷著脸,冷著眼,冷觑著长公主那双笑盈盈的眼睛。
长公主怪道:「怎麽?你听清楚了吗?你傻了啊?你还不笑啊?」
「有什麽好笑?」他想也没想地反问。
长公主怔住,宫女们呆住,什居士开始双手并用,用力抠头。完了完了,这里要发生命案了。臭小子在说什麽啊?现在不是耍酷的时候啊!
「你说什麽?」长公主笑意骤失,坐直身子,瞪著司徒剑沧。
「我问有什麽好笑。」
「知道你在跟什麽人说话吗?」
「跟一个幼稚、无聊透的女孩讲话。」
第4章(2)
店内响起此起彼落的抽气声,有一声还来自公主自己。
啪,怒拍桌子一下,长公主骂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公主息怒啊——」什居士腿软,跪下就拜。「求长公主息怒……」
该死,心情够恶劣了,这公主还来乱。司徒剑沧挑起一眉,挑衅地觑著公主。
他就是活得不耐烦,怎样?他闷透,想杀人。要说迁怒也好,阮罂离开後,他看什麽都更不顺眼了,现在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是这态度。更何况,他对这盛气凌人的长公主,很反感。管你什麽公主,他现在很、火、大。
长公主也超火大。「司徒剑沧,本宫让你有幸为皇室效劳,你竟敢这种态度?」
「在下心领。以後,在下不再设计兵器。」
「为什麽?」
「如果设计的兵器都归你使用,我宁可不干。」
「大胆,」长公主气急败坏地吼:「本宫出的价钱不好吗?怎麽?本公主赏识你,你拽起来了,找死!」
「换作别人,我考虑。就你,我不想。」
岂有此理!长公主气煞了,面孔胀得红咚咚。
什居士已经紧张到把头上仅存的三根头发全拔下来,握在手中。
宫女们胆战心惊,全缩到墙角,恐惧著即将发怒的公主。大家都替司徒剑沧的命冒冷汗。
长公主索性站到桌上,俯瞪司徒剑沧,右手指向门口,下令:「叫外面侍卫进来,把这死老百姓给我抓住了!」举高匕首,她狂道:「我要用这把匕首,将他的脑袋慢慢地割下——」
「公主!」什居士趴好,拜她。「公主息怒啊公主息怒,司徒先生不是故意顶撞您,他这个人脑袋有问题,有时候搞不清楚状况,您原谅他吧,他脑筋不清楚啊,他是弱智啊……」
哦?公主面色稍缓。「是弱智儿?」情有可原,难怪敢冲撞她。
「我脑袋清楚得很。」司徒剑沧阴阴地补上一句。「弱智的恐怕是公主。」
晕——枉费什居士临机应变急中生智,都让他这句毁了。
现下,公主何止气,简直抓狂了。她像只发怒的野兽咆哮:「把侍卫通通给我叫——进——来——」
侍卫们冲进来,公主指著司徒剑沧。「抓住他!」
侍卫们七手八脚,冲上去,抓住他,拽到公主面前。
公主恶狠狠地挥著匕首骂:「再说啊,死老百姓,你还有什麽话讲?你说啊、快说啊!」
「伟大的长公主,为你设计兵器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感谢您的宽容与仁慈,伟大的长公主啊,我定为您效命,听候差遣——」
啪!她一巴掌给他打下去。瞬间,什居土脸颊红了一边。
公主吼:「不是叫你说啦!」她指著被十名侍卫架住的司徒剑沧。「你、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刀光一闪,她手中的短刃抵著司徒剑沧颈子。「立刻讲些让我开心的话,快讲!」
司徒剑沧仍是一脸无惧地瞅著公主。
那阴沈沈的目光,令公主心震颤,她竟脸红了。「你快说啊,快点。」怪了,公主口气怎麽像个撒娇的孩子哩。
司徒剑沧冷笑了,说:「幼稚、野蛮、粗鲁的丑女。」
现在,已经听不见此起彼落的抽气声,大势已去,大家不替司徒剑沧紧张,反正是死定了,准备为他收尸吧!可能是情况太荒谬了,有几个人还忍不住偷笑了。
「你不怕吗?」长公主呆著,没了主意。
「怕什麽?」
「死。」
「我怕的只一件事。」
「什麽事?」
「脏。」
「脏?」长公主看自己,靓。闻身上衣服,香。摸头发,乾净又柔软。「我不脏啊,为什麽不肯为我做事?」
「因为你让我非常不高兴。」
「我做了什麽让你不高兴?」
盯著公主,司徒剑沧手指向地。
「方才,你将漱口的茶水吐在地上的时候,溅到我的靴子。」
啊?
司徒剑沧身上,被二十只手揪住,它们同时震颤了。
墙前一排宫女,也同时眼角抽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