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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了不起吗? 」

  「当然了不起,这代表你力气大,使剑没问题。」

  「是这样吗?」勤儿还是很茫然。

  「要对自己有信心。」

  主仆二人,蹲在地上,瞪著发钗。

  勤儿觉得小姐唬她,有阴谋,小姐有阴谋。她自暴自弃地说:「算了啦,我这个人空有肥壮的身子,力气小得很,小姐教我练武只会浪费时间,勤儿很有自知之明,小姐不用安慰我……小姐?小姐?小姐你干麽?」

  阮罂抓住勤儿手臂又捏又掐,又按她的头,摸掐一阵,摇头直赞叹著,还竖起大拇指。「不得了!勤儿,你知道你为什麽长得特别胖?你天生奇骨啊,因为你的骨骼比别人粗大,你是天生练武的料,不当大侠女当女婢,真是糟蹋你了。」

  「……」勤儿看著小姐的表情,就像在看个唬人的江湖郎中。

  [干麽?你不信?」阮罂一脸真诚,演技炉火纯青。

  「……」她是不信,而且觉得怪。「勤儿只是随便说说,小姐不用这麽认真。」好恐怖!

  「不!」阮罂使劲握住勤儿的手,目中迸出光芒。「我一定要帮你实现梦想!你不用太感激我。」她拍拍勤儿的脸。

  从何感激起啊?是她硬要帮好不好?勤儿盯著她。「小姐……大婚之日,聊这个会不会太奇怪了?你快换嫁衣,等会儿夫人就过来了。」勤儿起身去拿嫁衣。

  「勤儿!」阮罂又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欸?」勤儿回过头,好惊啊,小姐双眸,燃烧著熊熊的火光。「什、什麽事?」—

  「我让你当上大侠女,你是不是会很开心?」

  呃……「会……会开心。」她不明白小姐在坚持什麽啊?

  「我让你开心,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开心?」

  「欸……这个……」

  「大家开心,是不是最棒的事?」

  「欸,小姐,你到底要说什麽?」

  「你随我嫁入高家後,要是发现我跟高飞扬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不准跟任何人说,甚至是高夫人问起,也绝不可以吐露半个字。」关於她跟高飞扬的秘密约定,就只差随身女婢帮忙了。要小心要谨慎、要好好赢得勤儿的心,否则功亏一篑啊!

  「你们会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反正你要是发现高少爷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不准张扬,甚至是我娘问起我跟高少爷的状况,你只能说好的,绝不可透露别的。」往往就是身边人,坏了大事,要收买要收买啊!

  勤儿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我糊涂了,不就是嫁过去嘛,怎麽讲得那麽神秘?」

  阮罂眼睛雪亮亮,掐牢勤儿的双肩。她压低声音,预备将诡计说给贴身女婢听,接下来这几年,她出入会比较不自由,很多事都要仰赖勤儿去办。

  阮罂告诉勤儿:「短则两年,多则四年。」

  「什麽短则两年、多则四年?」

  「我们会离开高家,我将去西域。」

  「嘎?你还要去西域?你都要嫁人了,怎麽去?」原以为小姐放弃了说。

  「去,我一定去。」

  「还不死心?」上回府邸所有仆人帮著她,掩护她,让她成功跷家,结果小姐只落跑两个多时辰就回来了。现在怎麽又讲起西域?怎麽还不死心哪?好顽固啊!

  阮罂起身,拾起床上的嫁衣,抚著嫁衣,垂下眼,微微笑,凝视著嫁衣上美丽的绣纹。

  「我要让那个人知道,我办得到。」现在,不只是实践梦想,她还有跟他较劲,和他赌气的意思。师父以为她只会哭吗?只会仰仗他帮忙吗?不,她自己也能办到,她要争气给他看。下一次去西域,不会偷偷摸摸了,下次她去西域,要光明正大地去,她要让他知道,让他服气!

  勤儿想了想,问:「是哪个人?你想让谁看到啊?」

  「衣服换好了吗?」

  屋外响起阮夫人声音,门被推开,阳光洒进来。

  阮罂转过头,看娘带著做头的婆婆进来。在娘身後,她望见金色阳光,那麽热烈地映著庭院花草,而它们生气盎然的沐浴光中。她想著不久将来,她会像这些生气勃勃的花草一样,沐浴在更灿亮的光中,在西域,逍遥快活!

  司徒剑沧,你以为我没了你就不行吗?

  阮罂眯起眼,微微笑了。

  第6章(1)

  迎亲队伍来到阮府,行了各项仪式,到黄昏时,将新娘接走往高家去。街坊来围观,前呼後拥,喜气洋洋。阮罂面盖红罩子,安坐轿内,只听得外头人声喧哗,喜乐震天响地奏著。在这热闹当头,她内心,异常平静。

  她知道,这只是个过程。轿子晃得厉害,她心如止水,垂落眼眸,沈静地坐著。没关系,她安慰自己,这只是形式而已,这不会夺走她的梦想,也不会将她困住。偏头过,她颅向帘外风景,忽然目光一定,街边人潮里,扫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师父?真是他!这一刹那,感觉却似永恒。阮罂与师父打了照面,在那些看热闹的、黑压压的人群後,他双手负在背後,站在春风酒馆前,看她出嫁。

  师父仍是一袭白衫,姿态清高孤绝,隔著人潮,冷眼看她。而在他右肩上,立著的巨枭多醒目。

  阮罂心悸,几日不见,是思念成狂?或是投汪的感情,让她产生错觉?怎麽师父更英俊非凡了?剑眉星眸,笃定的眼神,令她枰然心动。

  阮罂还给师父一个狡黠的微笑,从昨日她就在猜,猜师父会不会来。他果然来了!

  阮罂右手探入襟内,夹住个东西,掷出窗。在人潮的混乱跟推挤中,那掷出的东西瞬间消失,苍叫一声,飞掠过去,及时衔住阮罂抛出的细物。

  迎亲队伍过去了,人潮也跟著被吸引过去。司徒剑沧没跟上去,他转身,往反方向走。「苍」飞回他的右肩,鸟嘴衔著阮罂抛出的东西。

  司徒剑沧取下来,掌中,又是那个可笑的幸运荷包。不过这次,荷包似乎重了些,他以指腹戳揉荷包,察觉异状,有一边缝线开著,里面藏著一卷纸条。取出来,打开,纸条上,写了三个字。哪三个字?

  我爱你。

  不。不是,阮罂写著——

  等、著、瞧。

  司徒剑沧面色一凛。等著瞧?瞧什麽?难道……他转身,凝眸,注视远去的迎亲队伍。他若有所思,莫非这丫头还有别的打算?!

  这阵子,他离开故居,故意不带走阮罂赠的荷包,就是想让自己心底忘记她。好好冷静冷静,别再被她影响,并为著殿试做准备,他绝不能失败,唯有拿下状元,才能面见圣上。他不能也没办法被这些小情小爱绑住。

  为了回避她,酷爱山林生活的司徒剑沧,很讽刺地,隐身在城内客栈里。宁愿和数千人同住在城内,唯独害怕与阮罂独处。客栈吵闹,人来人往,他谁也不理,心情竟比在面对阮罂时还轻松。面对阮罂,他常常心乱如麻,而今她嫁人了,嫁得风光。她临别含笑的眼眸,他会记在心里。

  真的嫁了、不去西域了、认命了……

  司徒剑沧想,这也好,她去西域找死亡之虫,弄不好会丧命。现下安安分分地嫁了,过太平日子,是很好的,听说高家是京城排名前三名首富,听说她未来夫君高飞扬是个斯文人,很好,这亲事结得好,这结果很完美,这一切一切都从俗而落俗套,本来去西域对女人来说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傻计划,现在毫无新意,但平安富贵地收场了。

  但为什麽这麽几番又几番的好,带给司徒剑沧的感觉却很不好。看她嫁人,心里千斤万担地压著,闷沈地,不舒坦。

  这荷包,为什麽又回到他手中?搬走时,丢在桌上,就是不想要了。她干麽捡走又抛回给他?又要扰乱他心了?上回会试的教训还不够吗? 一定要跟这女人做个了断。

  看也不看,一扬手,荷包飞出去,坠落路中央。他迈步往前走,一步两步,想阮罂怎麽样亲手绣出荷包。三步四步,想起阮罂那次在芦苇中怎麽主动地牵住他手。第五、六步,他停下脚步,侧首,望著肩上的「苍」—以眼神问著——

  很无情吗?

  苍眨眨眼,像回答是。

  他转过身,瞧那荷包还在路中间,被路人踩过了,被马车辗过。来来往往的人车,一下下践踏过荷包,那踏过荷包的马蹄,踩过的足靴,都像踏在他心上……

  「苍」啄了啄主子的脸,像问著——要不要它去捡?

  司徒剑沧摇头。不,不能带著她的东西,不允许再被她扰乱心思,但又不肯就这麽走开……

  他看著路中亮红色的荷包,变成灰黑的荷包,那饱挺亮靓的外型,不敌连番践踏,变得扁烂。驻足在街上,这样呆望个死物,真傻啊!他也不明白,既然狠心抛下了,为何又离不开?

  终於,有人发现荷包,捡起来。司徒剑沧眉心一凛,面色不悦。捡起荷包的,是个流鼻涕流口水的脏乞丐,乞丐呵呵笑地握著荷包,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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