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阮罂起身,勤儿服侍她上床歇息。
「我想,小姐是有什麽开心的事吧。」
「那麽明显吗?」阮罂微笑,挪好睡姿。
「你看你又笑了。」
「是是是,我高兴。」
「真小气,也不告诉勤儿你高兴什麽。」
「下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尽兴想著师父的话。
勤儿问:「小姐,如果没事要交代勤儿了,今晚,勤儿也想去开心一下。」
阮罂赶她走。「去,知道你责任重大,去忙吧。」
「谢小姐成全。」
关门,离开。勤儿回到下人睡的偏房,吹熄腊烛,日光一凛,就著月光摸出藏在床下的衣服,连连换上。
可恶,又胖了,黑裤拉到大腿就卡住了,手伸入裤裆,将肥肉乔好,吸气,使劲拉,终於套上。嗯,穿上黑衣,蒙上黑面罩,只露出两只眼,那双眼和先前不同,此刻目光如炬,犀利利。
胖勤儿一身黑色劲装,溜出阮府。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月黑风高,胖勤儿右手执刀,一下奔走街道,一下飞檐走壁抄捷径,心狂跳,热血沸腾,好开心、好威风啊!
一个时辰後——
「啊——」东街妓院,嫖客林志隆惨号,胸前中刀,血染床铺,陪睡的妓女奔出厢房呼救。
「你……你……为什麽?」林志隆颤抖著,手指著黑衣胖女,命在旦夕。
「哈哈哈哈哈——」黑衣胖女挥刀大笑,染血的刀锋,在墙上留下一行「奇丑无比、潦草至极」,但「义薄云天、真挚感人」的字句——
锄强扶弱,为正义而战,我乃女黑侠黄鹦!
「你就是女黑侠黄鹦?!」就是这一年来,教长安城内诸多恶人闻风丧胆,性好打抱不平,以肥胖跟字丑闻名的女侠客黄鹦?
「正是在下。」黄鹦帅气地点点头,大刀直指林志隆。「你强逼欠你钱的王国安卖女还债,见人家幼女长得标致,起色心,奸淫人家,杀你算便宜你,应该把你使坏的地方切成三段喂狗吃!官衙因为找不到直接罪证,没办法将你定罪,但你死有馀辜,律法不能管的,我黄鹦来管!纳命来——」
「等一下!」林志隆大叫:「是王国安请你来杀我的吗?他出多少钱?我出双倍,啊——」
唰一声,黄鹦一刀结果了林志隆。林志隆胸口喷血往後倒,死前,看胖黄鹦很帅地一甩头,走出房间,还拽拽丢下一句女黑侠黄鹦的名言——
「万事皆可谈,唯有义无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大概笑得太厉害,发出一声诡异的啪声。嗯……裤子都笑裂了。
没人一生下来就甘心当女婢,没人心甘情愿鞠躬哈腰服侍人的。女黑侠黄鹦,正是勤儿的第二身分。每一次了结大坏蛋,勤儿便要纵身跃上长安城最豪华的乱茶坊,站在那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的乱茶坊屋顶,刀插屋檐,双手环胸,遥望明月,感受满腔热血,沸腾著。自从当上女黑侠黄鹦,捍卫江湖正义後,勤儿才觉得自己真正活著,而不只是个听话的奴仆。
勤儿对明月呐喊:「小姐,这都是您赐给勤儿的。小姐,我爱你!」
望著明月,就像望见小姐美丽的脸容,勤儿感伤了。想到再不久小姐要去实践她的梦想,到遥远西域,她舍不得啊!她好几次说要跟,小姐都不肯,呜呜呜——
*
太子设宴,邀大臣齐聚太子府用午膳。
宴会上,大臣们无不衣冠笔挺隆重赴宴,早早入座,独缺跟太子最好的状元郎司徒剑沧,时刻到了,还不见踪影。几位大臣,逮住机会,挑拨太子跟状元郎的感情——
「这家伙把太子当什麽了?」
「太子何等尊贵?这厮什麽东西?让太子等?」
「太子太纵容他了,司徒剑沧不过是个状元郎,辞谢皇上授予的官位就算了,还仗您爱才惜才一再——」
「呵——」有人打呵欠了。打呵欠的人,倚著软榻,绝色脸庞,不悦地微微一凛,就令众卿住嘴。
「有道是,千人诺诺,不如一士谔谔。你们通通给我闭嘴,知道我弟弟爱才惜才,司徒剑沧就是奇才,博学多闻,又懂战略武术,你们呢?除了唯唯诺诺附和我父皇,巴结我弟弟,哪个比司徒剑沧好?才干不如人家,批评起来倒有模有样的。」说话的,正是无法无天的长公主。
她柔白的指儿伸出去,众卿一齐吸口气,顿时躲的躲,缩的缩,回避的回避,就怕被那「娇蛮之指」点上,只见那指头移来移去,指来指去,大臣们躲来躲去问来闪去,最後指尖定在礼部大人面前。
「你!」
礼部大人左顾右盼,假装不知公主叫谁。
长公主哼一声。「别看了,就你。死老头,满口爱皇上,敬天子,看你穿著朝服倒仪表堂堂,衣冠楚楚,但晚晚歌坊狎妓、荒淫无度的,不也是你吗?!」
「冤枉啊……」礼部大人脸通红,变身缩头乌龟,跪下就拜。「公主啊,您误会在下了,咱们……咱们皇朝律法,并没有禁止官人到艺坊看表演,体察咱泱泱大国的艺术水平,所以……」
「敢情咱泱泱大国的艺术水平,还要您从歌妓身上体察,委屈你了。」
礼部大人冷汗直流,其他官人纷纷窃笑。
「姊姊——」太子附在长公主耳边说:「给弟弟一个面子,别吓坏老臣们。」
「我就看不惯这满嘴仁义道德,逢迎谄媚的老滑头,仗著以前对先朝有点贡献,就狐假虎威,一下弹劾这个,一下诋毁那个,满嘴屁!你们啊,学学司徒剑沧,他站著不吭声,那气势喔,就比你们强十倍。还有你,刑部侍郎你刚刚骂司徒剑沧什麽了你……」忽地公主眼色骤亮,不骂了,还笑了。
大臣们见状,纷纷侧首,顿时面色不屑又嫉妒。而周边女婢们或微笑或脸红,或改变站姿,或顺了顺头发。就连挂在太子旁的金丝雀,都忽然高兴地啼叫起来。
那随通报的太监进来的,不正是司徒剑沧吗?
雪色衣衫,神色自若,从容步上台阶。右臂拽琴,来到会场,他向太子公主行礼,表情不卑不亢。
「在下迟来,让太子跟公主久等了。」
「别放心上,看见你我就开心,来,坐这。」长公主拍了拍身边空位。
大臣哗然,一个状元郎,怎麽可以跟公主和太子同座?
「谢公主美意。公主何等尊贵,在下岂敢与公主同座?」司徒剑沧辞谢。
「我赐你与我同座。」
「臣需谨守分际。」
「我是长公主,我说了算,过来。」
「臣人微言轻,在场诸位大人德高望重,与大人同座已是在下福分,岂敢造次,请公主莫为难在下。」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长公主大怒。
「姊姊,大家饮酒作乐,不要把气氛闹僵嘛……」太子忙缓颊。
「我生气!」公主竟使起小性子。
太子只好对司徒剑沧说:「司徒先生,我姊姊一向厚爱贤达人士,别拘礼了,快上来。」
「在下惶恐。」他坚持立场,不动如山。
「惶恐就上来。」长公主不让步。
大臣们低头,各自眉来眼去,看好戏。这出戏,在皇城内演过数十次了。
司徒剑沧不疾不徐道:「您贵为皇上的长公主,是千万百姓景仰的对象,请注意言行。」
「你指正我?」
「是提醒。」
「胆敢说我的不是?」
「公主的命令确实不妥。」
「好,好极了!」唰一声,长公主拔走太子的随身佩剑。
太子震惊,欲制止,但来不及了,长公主气呼呼挥著剑就冲下去,提剑刺向司徒剑沧。
第9章(1)
这家伙死定了!
大臣们一脸窃喜,袖手旁观。
啊……太子掩面,他最怕见血啊。
不要啊!心仪司徒剑沧的宫女们全吓呆了。
这剑,往司徒剑沧的胸前刺去,他目光镇定,躲都不躲。
剑尖即将刺入他心口前,长公主竟啊了一声,一个颠箕,整个人往前扑。
「公主跌倒啦!」太监嚷。
除了站得直挺挺的司徒剑沧,众人忙冲过去搀扶,可怜这千金娇贵的长公主,总为了司徒剑沧闹笑话。且说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是又气又急,脾气发作,话也讲得铿锵有力,这剑,不杀司徒剑沧,她面上无光;杀了司徒剑沧,她心里会痛。她气他不买帐,又爱他有骨气,就这麽怒气攻心,思绪紊乱的当头,索性假装跌倒。
一阵混乱,太子掩面,肩膀剧震,偷笑,笑得泪都流出来了。金丝雀大跳跃,啾啾啾地放声歌唱,好像也在嘲笑长公主。
司徒剑沧百般无聊地,瞧著眼前混乱,置身事外。
「混蛋、混蛋!滚开!都给我滚开——」公主不让扶,气急败坏,摇摇晃晃,提剑站起,喘著气,恨恨地瞪司徒剑沧,泪花飞溅。「算你好运,这是天意,天意让我绊一跤,饶你命,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