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您来得真快,才两个钟头就到了。」胖子陈讨好地递上一根烟。
「不用了,我在戒烟。梁小姐呢?」他劈头即问。
张芸一听,霎时了然于胸,面色微黯。
「梁小姐?」瘦皮猴刘得化鬼头鬼脑地窃笑着。「梁小姐刚才跟柜台吵了一架,现在大概在房里生闷气吧。」
「吵架?」这可前所未闻,她对不相干的外人一向客气有礼,会动怒可不是小事。「为了什么?」
这问胖瘦人组笑得乐不可支差点呛岔了气。
「皮痒啦?快说!」他不耐地叱责。
「方先生,您也知道……」胖子陈瞄了瞄张芸,低下嗓音道:「这种地方一到了晚上,来这儿的人少不了干那回事,这里隔音差,梁小姐被吵得受不了,叫柜台警告隔壁的那对年轻人不要太嚣张,让她安静睡觉……」
「是啊真鲜!」刘得化接口,噗哧又笑。「人家做的就是这种生意,哪管她抗议什么!」
「那为何会吵起来?」他明白了一半。这女人有时候单纯得像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凭股傻劲乱闯一通,吃了亏也不自知。
「因为……哈……」胖子陈忍不住又大笑。「柜台的人回她说,这他们可管不着,晚一点梁小姐和男朋友要是在一起,叫得更大声,他们也不会出面制止干涉。柜台的人还好心地拿副耳塞给她,这下可惹火了梁小娟,她把人家痛骂了一顿,你没看到她那表情……」
原委合盘道出,连张芸也掩嘴笑了。
「够了!」他板起面孔,冷视胖子。「谁选的旅馅?」
「我们啊。」胖子事不关已地耸耸肩。「梁小姐删了我们的出差费,不让我们住饭店,既然要省钱,大家一道省,她也没意见啊。」
「你这猪头!」他敲了胖子脑壳丁又狠瞪了他脤。「回台北再跟你们算帐!」
他问明梁如意的房号,走了几步,回头问张芸:「妳确定要在这住下?」
「你先上去吧!」艳容平静无波。「我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他的心神不宁,原来都是为了梁如意。她从前是否表现得太令人放心了,没见过他这么忧心女伴。
他三步并两步上楼,强烈地想立刻见到那个踢到铁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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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电脑,耳机刚塞进耳里,房门便砰砰作响。
她披上外套在门口站了下扬声问:「谁?」
「隔壁的。」
她打开门盘着胸,瞪着方才隔着墙板对她出言不逊的年轻男人。「有何贵干?」
「小姐,妳敲墙敲得很用力喔,是有什么问题?」男人耙梳一头红发,嚼着口香糖,大概不到二十岁。
「先生,你们刚才也叫得很大声喔,是有什么问题?」她抬高下巴,浑然不知害怕。
「哟──很凶喔!我在我房间,爱怎样关妳什么事?」
「我也一样,不高兴可以找柜台,希望他们可以帮你解决。」她转身反手把门关上。
男人一只手卡进门缝,猛一推,把她推撞在单薄的墙上,她大吃一惊,直往后退;男人怒气冲冲,从屁股后拿出一把水果刀,指着她,「臭三八,妳敢再打扰老子,我就……」
男人还没说完,便开始哀声惨叫,有人在后头攫住他拿刀的手臂,反拗在后背心,把他拖出门外。
「就怎样?」方斐然笑问。「你想对我的女人怎样?」
「没怎样,我跟她打招呼而已,痛耶……」男人龇牙咧嘴,痛不堪言。
「对女生要有礼貌一点!」他手一松,对准男人屁股一踢,直接把他踢到隔壁房门口。「别再过来,否则下次你的手会断掉。」
他走进梁如意房间,捉住她两肩,上下仔细探了一遍,轻声问,「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她神魂始定,面露惊喜。
「最近我们两个好像都很忙,想见一面都很难,我如果不来,妳大概要把我给忘了。」他不愠不火,她却听出话里的不悦。
「怎么会?」她尴尬地陪笑。「你是我上司,怎么忘得了?」
「只是上司吗?亲爱的如意。」他扬眉,不悦明显外露。
「你别生气,我明天就回台北,晚上就可以见面了。」她心虚地看向别处。她承认自己一忙,就疏于联络;但他也忙啊,她总不能像小女孩一样,老和他牵电话线。太依赖一种关系,就会成为对方的压力,即使是男女关系。
「如意,我弄错了,我应该把妳弄到我店里来,妳这副干劲可以让我的事业大放异采、门庭若市,而且可以天天见到妳,妳说妙不妙啊?」他半真半假、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别逗了。」她白了他眼。
「这是妳该住的地方吗?」他回归正题。「女孩子一个人多危险。」
「……」」她哑口无言方才那一幕,要辩解也难。
「走吧,到别家饭店去!」他拿起她床边的行李打开橱柜,将她的衣物取出。
「我不去。」她抢回衣物重新挂上。「你不知道那两个痞子,想看我笑话,我要是住到饭店去,他们就会说我苛待员工,为了省经费让他们住三流旅馆,以后要他们言听计从就难了。」
他匪夷所思地瞪着她,「妳一定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好吧,我不勉强妳,不过为了让妳不受骚扰,我今晚就睡在这儿,妳不会反对吧?」
「睡在这?」她忙摆手「不可以的。」开什么玩笑的,半夜淫声浪语一旦穿透薄薄的墙传到两人耳里,她还能作人吗?况且那两个痞子可有话说了。
「要不就到饭店去,否则就让我住下来,妳没其它选择。」他非常执拗,不准备让步。
她为难地叹口气,「这样做真的不好。」
「没什么不好。妳怕流言吗?我会娶妳的。」他柔情涌现,俯下脸吻她的唇。
「斐然,行李替你拿上来了,二零五号房。」张芸站在门口,晃晃钥匙,面不改色地望着亲密的两人。
梁如意看看张芸,再看看方斐然,喜色溜走,平板着一张小脸道:「看来你今晚会很忙,我就不劳你保护了,晚安。」
她不由分说使劲将他推出房外,反锁上门,戴上耳机,坚决不再应门。
真糟!她这是在吃醋吗?她狠捏了自己面颊一把,又跺了下脚。不,明天开始,她得笑脸迎人,她梁如意,绝不能在张芸面前使出小女儿态,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失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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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斐然拿着那张列印出来的A4纸有十分钟了,字字句句、正面反面、逗点、错别字都不放过,绞尽脑汁就是推敲不出送这封信的人来头有多大?
他走到窗边,对躺椅上的男人道:「你想,这是针对你,还是针对你父亲?」
颜家齐不说话,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动也不动。
「伯父不问世事已久,退休也好几年了,人也在国外,当年也没得罪各家山头,算是急流勇退,会有什么把柄呢?若是针对他,犯不着这时候才写这封勒索信;至于你,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三十出头就槁木死灰,公司位置能保有多久都不知道。三千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不报警,予求予取,以后没完没了;如果报警了,消息一泄露,股东又有话题可炒,认为你不适任,我怕影响到你……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颜家齐还是不说话,直起颀长的身子,从窗口往下望,目光落在一楼花圃间,兴致勃勃在交谈的管家和酷似妻子的女人。
「我想,先交给我一个在警政单位工作的朋友私下调查好了,有了眉目,再回应也不迟,既然只是口头威胁,暂不理会,看对方下一步动作再说。不过家里的保全要重新装设,顺便再请个司机吧,也少一个人单独外出。」
颜家齐唇蠕动了一下,空洞的面庞有了表情。
「斐然,你真的要娶她?」
他眉角抽跳,两眼发直。「不是吧?这节骨眼你问我这个?」
「你不必这么做的,那件事我并不怪你,你不必以此明志。」
女人在花圃间穿梭,与管家一道种下时令花卉,颜家齐弯起薄唇,被勾起的美好记忆使他微笑。
「你多心了,我喜欢和她在一起,纯粹是感觉到了,和任何事都没有关系,不过还是要感谢颜家,你们对她父亲的支援,让我有机会接近她。总之,我的事不重要,你还是早点振作,回公司去吧!这封信,我拿走了。」
「三千万,就给了吧!」颜家齐终于有了反应。「我不想再扯出我父亲当年的事,他人在美国住得好好的,不须因此事惊动他。你不必再为我的事大费周章,我父亲当年交游广阔,得罪谁也未可知,现在不管事了,总有人落井下石,算了,他的名誉重要,花钱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