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去,我想我必须提醒你,金公子的病本就应该是你的责任。」
玉弘明神色微变。「你……」
「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瓜,不说出口并不表示我们不知道。」黄希尧冷静的注视着玉弘明。「话说回来,这回金公子会受伤,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倘若只让金公子陪同袁姑娘上稻坝去,金公子绝不会对袁姑娘如何,他们也会一路平安无事到达稻坝。可是……」
他转注汪映蓝,目光深沉。
「为了自私的理由,汪姑娘硬要陪同袁姑娘前来,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样便可以还清人情债,不管这种行为是否反倒会增加别人的困扰;同样的,我们其他人也是为了自私的理由硬要跟来,因而造成今天这种结果……」
明明受到指责,汪映蓝却仍是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黄希尧不由暗暗喟叹,视线拉回玉弘明那边。
「老实说,我很惭愧,无论如何我都要设法弥补我们所造成的伤害,如果必须以武相对才能逼你去,我也会这么做,请你不要逼我。此外,或许你会很高兴知道,等金公子的伤好之后,我就要带秋霞回家,不属于我的,我不想再强求了。」
汪映蓝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异色,而玉弘明则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很清楚黄希尧的为人,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就不会变卦。
「好,我立刻出发!」
一刻钟后,玉弘明上路赶回建昌了,几乎他前脚甫一离开,下一刻汪映蓝便坦言直问黄希尧。
「你要放弃我,为什么?」
黄希尧深深凝视她片刻,而后转眼注视依然不省人事的金日。
「其实,我早就看出金公子喜欢袁姑娘了,但我总以为他不过是个大孩子,他的喜欢能有多深呢?但前天,我看到他明明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却还是用自己的身子紧紧保护着袁姑娘,打死不肯放手,当时我确实深受震撼……」
徐徐的,他拉回眼来。
「对妳,相信在清醒的时候我也能够做到那样,可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呢?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不能吧!」
「为什么?」
「因为妳太冷漠、太自傲,不是一个值得男人那么做的女人。」
汪映蓝睁了睁眼。「我不值得吗?」她一直认为没有任何男人配得上她,现在竟然有人说她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不值得,这种字眼根本不应该用在她身上。
「妳哪里值得?」黄希尧平静的反问。
汪映蓝怔了一下,黛眉蹙拢。「那么你又为何要追求我?」
黄希尧淡然一哂。「妳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更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女,气度雍容,高雅淡然,是的,我仰慕妳所有,但是,与妳相处愈久,我愈是慨然,也愈是失望……」
汪映蓝双眉挑高。「失望?为何?」
黄希尧平静的注视她,眼中已失去过往那种恋慕的神采。
「妳不是女人,妳只是一尊雕像,一尊不值得我为它付出一切的雕像!」
汪映蓝愕然瞠大眼。「雕像?我只是一尊雕像?」
黄希尧轻叹。「别问我,问问妳自己吧,妳和雕像又有何不同呢?」语毕即掉头步向翠袖那边,留下汪映蓝独自一人深思。
「袁姑娘,金公子如何?」他蹲在翠袖身旁问。
「他还在发烧,我想喂他喝鸡汤,但他总是入口不久便呕吐出来。」
翠袖依然不断为金日更换额上的湿手巾,后者不时吐出痛苦的呻吟和不安的呓语,夹杂着吃力的咳嗽,有时又抖着手不知道在找什么,她就将自己的柔荑放入他手中,他便紧紧的握住。
「想是透胸那一刀不仅伤到了他的肺部,也伤到了胃部。」黄希尧忧虑地低低叹息。「不过我们还有另一个问题必须担心……」
翠袖惊惶的抬起眸子。「还有问题?」
「那五个人,我们只杀了其中一个,其他四个全跑了,我担心他们会再带更多人回来。」
「你是说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翠袖惊呼。「但是金日他……」
「我知道,」黄希尧点头道。「以金公子的情况,我们还不能移动他,所以我们必须警觉一点。」
翠袖深深注视金日片刻,眼眶湿润,目光坚定。
「如果他们真找来了,而我们又打不过他们,我会跟他们走,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伤害到金日了。」
「不!」黄希尧断然否决。「如果真到那种时候,我希望袁姑娘尽管逃,我和秋霞会尽量挡住他们。至于金公子和汪姑娘,他们不是目标,只要妳不在这里,他们反而不会有事。」
「真的吗?好,那我一定会跑远一点!」
她话刚说完,突然,金日的眼睛张开了,热得发亮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半晌。
「不要怕我。」他的声音有如蚊蚋般细弱。
她的眼眶又湿了。「我不怕你,再也不怕了。」
「不要走。」
「如果他们又找来,我不能不走,我不想再让他们伤害到你了!」
「我会保护妳。」
「我知道,」她掉着泪水抽噎。「你会用你的命来保护我,可是我不要你那么做,你会死的,人家不要看见你死嘛!」
「我会杀死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那是最好,但你的伤太重了,你根本动不了呀!」
金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重复了一次,「我会杀死他们。」声落,他阖上眼,又昏睡过去了。
翠袖不禁哭出声来。
即使是此刻,他自己撑不撑得下去都还是个问题,他依然惦着她、挂着她,明明昏迷不醒,还要硬找回神智来安慰她。
不管他几岁,无论他外表如何,这样还不算男人,怎样才算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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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十分意外的,那四个人竟然没有再找来,不论原因为何,黄希尧倒是很庆幸这点,虽然他白白担心了两天。
然后,金日的疟症再次发作,滚烫的高烧又使他陷于痉挛抽筋的痛苦中,黄希尧与翠袖轮流扶着他浸泡在溪水中降温,这回,虽然解除了抽筋现象,体温也确实降低了,但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依然不停的咳嗽、呻吟、呓语。
「他的脉象细弱浮散,下次发作,恐怕就撑不过去了。」
一回到小木屋,黄希尧便坦承的告诉翠袖实话,翠袖一听便猛然抽了口气,黄希尧以为她会大哭,但没有,她拚命眨巴着眼,可以看得出她正在努力咽下哇哇大哭的冲动,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冷静,爹爹说要冷静!
「我们……」当她终于开口时,声音在颤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很抱歉,我不是大夫。」
翠袖垂下眸子,握住金日的手。「我知道了。」黄希尧一离开,她就开始对金日喃喃低语。
「我不怕你了,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你不能入赘,那我就嫁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往后过端午,我会第一个绣香包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以后我只熬汤给你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什么都依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喃喃不停念着,黄希尧坐在小木屋另一头暗暗叹息。
希望玉弘明能及时赶回来,否则……
第七章
幸好,玉弘明及时赶回来了。
多半是上天听到了黄希尧真诚的祈祷,玉弘明不仅及时赶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大夫同来。
「袁夫人说,这位胡大夫的医术虽不是建昌城最好的,但他曾远途出诊去救治那位村长的母亲,那位村长对他崇敬有加,他应该能够帮我们同那位村长说话。至于胡大夫,我去请他出诊时,他不但一口应允,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玉弘明侧眼望过去,胡大夫正在为金日诊脉疗伤,翠袖在一旁做下手。
「他说算命的早说过他会出这一趟诊,而且出完这趟诊之后,他就能够了结一桩心愿,所以无论路途多遥远坎坷,他都会出这趟诊。」
「算命的话他也信?」黄秋霞咕哝。
「胡大夫说其他人算的命他不信,但这位算命先生算的命没有人不信。」
「这么厉害?」黄希尧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不信。」
「不管我们信不信,重点是,他可以帮我们解决村长的问题。」
「这倒是。」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蓄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胡大夫才把金日的伤处理好。
「这里不适合这位公子养伤。」
「但这附近我们不熟,也不知道能上哪儿去。」
「当然是上最近的地方去。」
「最近的地方?哪里?」
胡大夫咧嘴一笑。
「那位村长家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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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愈来愈出人意料之外,起初那位村长一见到翠袖就怒气冲冲的挽起袖子来吆喝着要抓人,但胡大夫把他拉到一旁去说了好些话,又拿出一封信给他,村长看完信之后,先是面色惶然大变,继而低声下气,诚惶诚恐的把翠袖一行人请进他家里,一副谄媚讨好的低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