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西勒继续叹气,淡淡冷笑道:「师父,你想亲眼看看『灭魂剑』究竟认谁当主人吗?」
孤镜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而扭曲,一直充塞在心中的诡异感像邪魔就要窜出一般恐怖。
「师父,你看仔细了。」博西勒缓缓摊开双掌,从他掌心中突然射出一丝丝白光,飞快地越过孤镜的头顶,转过他身后将剑匣层层缠绕住。
「你做什么?」孤镜惊慌地大喊。
剑匣从孤镜的背上松脱,被莹亮的白光裹着飞到了半空。
骇异的神色僵死在孤镜布满纹理的脸上,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出来!」博西勒低喝一声。
剑匣突然间弹开来,奇异的紫光如电般冲出剑匣,「灭魂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彩,夜空顿时大放光明,犹如白昼。
博西勒一抬手,「灭魂剑」倏地飞回他的掌心,他举剑横过眼前,剑身顿时光华四射,天上的明月也为之黯淡了。
孤镜的脸孔剧烈颤动着,双眼有如见到鬼魅般恐惧,喉咙像被人死死地掐住,许久都不能喘息。
「师父,看清楚了吗?」他刻意再把剑抛开,但「灭魂剑」仍飞回来,寸步不离地围绕在他身旁。
「你……你到底……」孤镜惊骇莫名地瞪着博西勒……不,他不是博西勒,他不是跟随自己十年的那个博西勒!「你到底是谁?」
博西勒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师父,回山上去吧。」他低语,声调中多了一丝悲悯。
孤镜浑身颤抖着,「皇上将会重用我,我为何要回山上去?」
「师父,你已老了,皇上并不会重用你。」为了让他死心,博西勒不得不戳破他的期待。
「你到底是什么人?」孤镜的嘴唇哆嗦着,仍在作困兽之斗。「我听说你是四大奇人之一,你什么时候变成四大奇人了?你做了叛徒不打紧,现在还要到皇上面前毁掉我的后路吗?」
博西勒隐隐要发怒。
「师父,听我的劝,回山上去吧。从前你猎妖得来的赏银,够你后半辈子生活了。」
「你闭嘴!我想怎么做用不着你来干涉!」他恶狠狠地吼,手往腰间一按,刀囊内的短刃立刻朝博西勒疾射过去。
「灭魂剑」倏地旋过剑身挡在博西勒面前,那柄锋利的短刃撞上「灭魂剑」的剑身,「当」的一声,短刃立刻化成了流沙,散落一地。
博西勒注视着孤镜脸上惊骇呆滞的表情,心中悲悯更甚。
「师父,你连徒儿都斗不过,要如何使皇上重用你?」他抬手握住「灭魂剑」,慢慢转过身,带着「灭魂剑」步入暗夜中。
孤镜整张脸胀红至耳根,全身剧烈颤抖着。
「你到底是谁──」
他抱头咆哮的声音在阒静的大街上回荡不已。
「你不是博西勒!你到底是谁──」
第八章
「灭魂剑」回归了本位。
皇城上空的云雾中静静伫立着四个人影。
毗沙门天宝幡上一百零八颗明珠、毗留博叉降伏的赤龙、多罗咤身边的玉琵琶、毗琉璃手中的「灭魂剑」,四件天王法器全数归回本位,皇城上方笼罩的瘴雾逐渐被法器的祥光驱散了。
「接下来的百年之间,人世会平静许多了。」毗沙门淡语。
毗留博叉遥望着大地。「百年后,还是会有一场大劫难。」
「百年后的事,就百年之后再说了。」多罗咤笑着耸耸肩。
「世人大多贪婪、狡诈、阴险、嗜血、卑贱,人间多数是这样的人,能维持着百年平静无灾,已经是大不易了。」毗琉璃冷嘲地说道。
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我说错了吗?」毗琉璃皱了皱眉。
「不,一点儿都没错。」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三人由衷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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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武肃亲王府的后宅,办了一场弗灵武贝勒的私人夜宴。
四个大男人围成一桌,闲聊着侍帝心得。
另外四位如花女眷,则围在池塘畔一边喂鱼,一边说笑。
博西勒和喜天始终是这群人里面最心不在焉的。
夜宴之后,众人散去。
博西勒和喜天携手坐在凉亭中,静静仰望着天上明月。
晚风悠悠,吹散了喜天似有若无的叹息。
「妳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博西勒懂得她的心思。
「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确实很愉快,但是,我总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能再多一些。」她倚在他怀里低叹着。
「不如,我们一起离开吧。」他低头轻轻吻她的额。
喜天苦笑。「如今你是皇上重用的人,皇上岂肯放你走?」
「什么都不说,偷偷溜走就行了。」他低笑。
喜天仰起脸看他,眼中有了几分欣喜之色。
「可是,弗灵武会生气的。」她觉得不安。「弗灵武那么照应你,而观娣又那么照顾我,我们若是偷偷溜走,会不会对不起他们?」
「不,他们会明白的。」他低喃,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妳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妳。」
「博西勒……」她咬着唇,怔怔地红了眼眶。
「就这么决定,明天我们就走。」
喜天点头,唇边悄悄绽开一朵甜美的笑容。
天刚亮,曙色苍茫。
弗灵武来到博西勒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未锁,他疑惑地推开门,屋内一片岑寂,他呆了呆,瞥见桌案上搁着一张纸,他走过去,看见纸上写着──
天下已大定,我与喜天想四处游历,来日有缘再聚。
博西勒
弗灵武仰头蹙了蹙眉,长长地叹一口气。
其实,他早已经猜到博西勒和喜天会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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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飘雪。
大雪将景色如画的山谷覆盖成了一片银白。
山谷中有间小木屋,屋内燃着火光融融。
「雪下得好大啊──」
喜天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趴在窗上望着外面雪白的世界。
博西勒仍躺在床上,似醒非醒,慵懒地应了声。
他们自离开皇城之后,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了这一处景色宜人的山谷,喜天一瞧便爱上了,两人便在这山谷搭起一幢小木屋,一住就是十几年。
「快没柴了。」喜天丢一块干柴进炉中,转身又飞回温暖的被窝里。「博西勒,雪下得这么大,咱们都不能出去了,万一柴烧光了怎么办?」
「烧光就烧光喽!」他把她卷入怀里,把脸埋进她柔嫩的颈肩。「反正有妳可以抱着取暖,没柴有什么关系?」
「嗯,没东西吃也没有关系,咱们两个可以抱在一起饿死!」喜天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可以抱在一起死,也还不算坏呀!妳不是老想跟我一起死吗?」博西勒把脸埋在她胸前磨蹭着。
博西勒这句话又触动了喜天的心思。
「博西勒,人死了,便会把今生所有的一切都给忘记是不是?」她温柔地轻抚着怀里的男人。
「是吧,至少我完全记不得前世的事。」
「倘若我们两人一起死了,两人都一起把对方给忘记了,来世就算见了面,也记不得对方是谁了,对不对?」
博西勒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不想忘记你。」她叹息地以十指梳理着他的发。
「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死。」
博西勒微愕地抬起头,看着她说话时的神情。前几年,她曾经动过念头,要是他死了,她便要陪着他一起死。
「死了会把你忘记,所以我不能死,我不想忘记你。」
喜天说这些话时的意态非常安详、非常满足。
博西勒微微笑起来。「好,至少妳可以选择,而我,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想明白了。」她柔柔拨开他颊畔的发。「倘若我和你一起死了,从此灵魂离散,何时两个魂儿才能相见?只要我不死,我永远记着你,来生我定还可以寻到你的,是不是?」
「但是思念很苦。」这是他不忍心见她受的苦。
喜天轻轻摇头,不经意看见了他颊畔的一丝白发,怵然而惊,如针镂般的痛楚狠狠地刺痛了她,眼眶猛然泛起了泪雾。
「只要来生我们还能相聚,受这个苦也是值得的……」她用力抱紧他,泪水静静淌下。
「好,妳要记着,一定要来找我。」
他的手臂箍得她发疼。
「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再让你爱上我的。」
喜天心中百感交煎,吻了吻他右耳垂上的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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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后。
大清皇朝渐渐走向灭亡了。
富丽壮观的皇宫遭到炮火的洗劫,末代帝王自身难保,清王族们只好仓促地逃出皇城,流散到各地。
流亡的王族中有位十六格格,与额驸带着年仅十岁的小阿哥显欢逃往东北,途中遇劫,夫妻奴仆们都遇害,盗匪劫光了所有财物,只留下小阿哥显欢独自存活了下来。
显欢自幼娇生惯养,从小在公主府里养尊处优地长大,从来没有过过一天没有奴仆服侍的日子。但是皇室亡了,满清王族流散各地,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也得被迫提早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