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以上断断续续的话简单扼要地讲明白就是──
她现在仍是已婚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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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好多年前的夏末秋初,依莲十七岁。
因为高中联招失利,依莲没考上第一志愿的女校,加上母亲一向也不要求她的学业,因此她就近念了一所私立高中。
反正只要方便就好,以依莲乖宝宝的个性,就算传闻该所高中的校风多让家长不敢恭维,她也照样会乖乖把书念好──因为她没胆子学坏。
捧着大迭参考书,依莲低着头走向校门,因为学校离家近,走路不需要十分钟。
走过三年级教室时,几个染着稻草般颜色头发、裙子长度明显不合校规的女孩子围住她,叶依莲有一瞬间的错愕。
「二年三班的叶依莲?」耳垂上吊着两片亮晃晃耳饰的学姊问向她。
叶依莲连抬起头也不敢,只是嗫嚅地应了声:「是。」
她们围着她做什么?她没做过什么得罪这些学姊的事吧?叶依莲紧张得不知所措,偏在这当口一向会四处巡视的教官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妳今天是不是跟你们导师告状?说我妹作弊?」同一个少女这么问道。
叶依莲惶恐地抬起头,「没有。」终于顿悟这等阵仗是为哪桩。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她哪来的胆子去告密?就算她辛辛苦苦地熬夜念书,却发现有人作弊考得比她高分,她也宁可装作没这回事,息事宁人,反正只要平安毕业就好。
「还说没有?我妹看到妳一直盯着她看,下课后老师却说她作弊,不是妳还有谁?」
「真的不是我!」只因为这样就说她告密?原来光会息事宁人是没用的,不该看的千万不能乱看。
「我只是觉得她的动作有点明显……」叶依莲的声音仍旧小小的,整个人几乎缩到角落去。
「鬼才信妳!」另一名少女开口了,声音有点耳熟,原来就是作弊被抓包的同学。「不给妳一点教训,老娘这口气咽不下。」少女粗鲁地说。
「什么老娘不老娘啊?火气这么大。」几个三年级的男生走了过来,当中有几位是这群女孩的男朋友或暗恋的对象,现场气氛立刻改变了。
「大虎,」原先带头质问叶依莲的学姊小鸟依人地偎了过去,「这女的告密,说欣欣作弊,我们想替欣欣出一口气。」
叶依莲整个背都抵在墙上,只觉得害怕得快要昏倒。
他们学校的不良少年可是方圆百里内出了名的凶狠,连教官也经常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依莲觉得自己是大祸临头了。
那被叫作大虎的男孩子看上去快二十岁了,想来留级经验丰富,算是学校里说话相当有分量的一号人物,他打量着叶依莲,却觉得愈看愈眼熟。
大虎走上前,「她叫什么名字?」
「叶依莲,跟欣欣同班。」
叶依莲、叶依莲……大虎本想弯下身看清楚她的容貌,背脊却僵了僵。
他想,学校里应该没有两个叫叶依莲,又都念二年三班的吧?
「我想,这应该是一场误会。」大虎老大忽然说道,令在场其他人等,甚至是叶依莲都觉得相当讶异。
欣欣同学当然是第一个发出不满之声的──
「什么误会?根本就是她告的状,不然还会有谁?」
「是谁告的状并不重要。」大虎瞪她,然后转向叶依莲,「抱歉,嫂子,她们不懂事,妳别跟她们计较。」
十几张脸同时瞠目结舌了起来,包括叶依莲。
他叫她啥?眨了眨眼睛,叶依莲这才抬起头看清大虎的脸,突然恍然大悟。
那张脸,她见过。在婚礼上。
危机解除,她却突然觉得原来单纯的高中生活已经离她远去。
她,叶依莲,在刚满十七岁的那个月,也就是上个礼拜,和她同校的某个根本不算认识的男孩子结婚了。
后来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找她的碴,连最凶狠的不良少年及小太妹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巴结一点的就跟着大虎喊一声「嫂子」,因为她嫁的人,就是那个名字经常挂在公布栏上、从入学开始就大功大过不断、响叮当的一号人物。
依莲觉得很别扭,恨不得离这些开口闭口喊她嫂子的人远一些。
这一切的肇因,得要从她父亲过世开始说起──如果还要再追究得彻底一点,可能还得把她的家庭背景交代一遍。
依莲的父亲是黑道组织「十纹兰」的一员,但依莲对父亲没什么印象,只知道父亲一年里头不会回家几次,但每个月都会按时寄钱回家,所以即使父亲在黑道中打滚,依莲和母亲的生活也一直都很单纯。
依莲的母亲是一个传统又柔弱的女人,叶依莲的性格其实大部分遗传到母亲。
半年前,父亲过世了,父亲所属十纹兰天字堂堂口的堂主亲自来给父亲上香,并告知答应过父亲要照顾她们母女俩。
接下来的发展非常的让依莲傻眼,而且老套又狗血,事实上叶依莲忘记在取笑它的没创意之前,应该先怪自己的懦弱──
天字堂堂主杨迁,据说是父亲的生死摰交,两人义结金兰,还像武侠小说里那样,相约儿女若同性便结为异姓手足,若各生男女就……
没错,就互结姻亲!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耶!要不要再来斩个鸡头、烧个黄纸?
可是叶依莲终究没胆把这些取笑说出口,她和母亲一样,只会坐在椅子上点头称是。不过母亲显然心甘情愿得多,父亲的过世让她六神无主,杨迁这一造访,至少让她看见了未来的依靠和寄托。
当然啦!本来那样的约定也只是说说,就像某一天突然想到,如果可以,希望能到极地去看极光,却不一定会实践。然而父亲的过世却让杨迁觉得,这是照顾她们母女俩最好的方法。
只要他儿子娶了叶伊莲,她们母女俩的下半辈子就不愁没人照应。
何况婚姻听从父母之命也是天经地义,叶老当初很欣赏他儿子,杨迁自己则一直想要个乖巧温顺的儿媳妇,他们俩结婚,往生者了却心愿,在世的长者则满心欢喜、安心踏实,真是一举数得,愈想就愈觉得两个年轻人不结婚简直没有天理……
于是,从头到尾连屁都不敢放一声的叶依莲就这么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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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迁只有杨昀骐这么一个儿子。
在黑道打滚多年,又是站在组织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杨迁很早就决定让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因为杨昀骐的母亲早逝,所以没有人能阻止杨迁对杨昀骐种种像大狮子把小狮子推下悬崖般的教育方式。
叶依莲一直没敢问起杨昀骐答应这件婚事的原因,也很少仔细去深思,毕竟杨昀骐和她不同,他自信、冷静,而且勇于对抗强权,从他入学以来的辉煌战绩就可以证明。
认识他的人都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总是笑得一脸置身事外,让他的敌人永远不知该从哪里找到他的弱点,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任由长辈安排自己的人生大事?
究竟是为什么他会乖乖被押上礼堂呢?当叶依莲祈祷杨昀骐在婚礼当天临时悔婚却落空时,她就决定不再让这个问题困扰她。
那跟她没有关系,她心里想,白纱后的小脸努力掩饰着在看到杨昀骐一身是伤地出现在婚礼现场时所流露的惊恐,慌张地移开视线,然而只是那短短的一瞥,他的模样再也无法从她心里抹去。
少年的五官是桀骜不驯的,气质却是与年龄不相衬的沉静。
杨迁差点当着宾客面前祭出家法教训儿子,竟敢在人生最重大的场合中跑出去惹事!
「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冲动。」十纹兰的主事者,也是代替叶依莲父亲坐在上位的林大帮主,笑着替世侄解围,「迁仔,你忘了当年你结婚时还是被抬回来的?这孩子跟你可真像啊!」
老帮主的一句话,在场宾客莫不哈哈大笑,只有新娘子紧抿着唇,笑不出来。
那当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嫁给这样可怕的人!
杨昀骐身上虽然挂彩,却丝毫没有折损他举手投足所散发出的卓尔不凡。
说起来,她的婚礼场面也真够大的,如果不是叶依莲的父亲才过世不到半年,杨迁和老帮主主张低调,可能还会看见SNG车和记者采访。
那天她一直都紧张得快要昏倒,再没敢抬起头对自己未来的丈夫看上第二眼。
但在那天晚上,叶依莲却松了一口气。
杨昀骐很冷静地与她对坐着,在新房内,其他妄想闹新房的年轻人被他大少爷的冷眼给吓得夹尾离开。
「妳不用搬过来和我们住,」他直截了当地说,「我父亲也同意,毕竟我们家出入的人复杂,我也和他说过,要等妳完成学业再正式履行婚姻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