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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刚才南院的事情……”原本她有急事来找他,但是刚走出院门不久就听到有人传说南院要处斩几个企图谋逆镇国王的叛徒,惊得她急忙赶到这里。

  一眼看到桌上那个被红绸盖住的托盘,她不由得怒道:“你还骗我?这是什么?”

  “这个?”凤玄钧陡然揭开那块红布,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除了凤玄钧,连藏海琪都笑得很诡异。檀香困惑着走过去,虽然不能说害怕,但是看到那红红的,血球一样的东西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但她仔细一看还是看出了破绽:原来这不过是几个西瓜做成的假头罢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些红色的染料倒在上面,竟可以以假乱真。

  藏海琪笑道:“王爷说了,任何人未经陛下审讯就私自处斩是不对的。但是又想让丘泉泽这块臭石头开口,所以干脆和他开个玩笑,看看到底能逼出多少真心话来。”

  “像丘泉泽这样的人用这种方法是有效的。”凤玄钧话中有话,悠悠地说道:“但是有些人你就是用最冷酷狠毒的办法也未必能把他的真心话逼出来。”

  檀香深深看着他。这话他是说给谁听?说给他自己,还是说给她听的?

  “你来这里,还有别的事吗?”他问。她来得这么匆忙,似乎不仅仅是为了那几条人命这么简单吧?

  “北方有异动,我希望你,不要回去。”她异常郑重,一字一顿。

  他的神情一凛:“什么意思?”

  她咬咬唇:“我略懂一点占卜星象,算出在南方你会有一场血光之灾,所以,这个月都不要回去。”

  他朗声笑道:“什么占卜之类的,我从来不信。不是都说天命不可违吗?天命如果都被你说出来,能躲得过,还是天命吗?上天注定的,从来都改不了。我认定的路,也绝不会变。”

  早知道他就是这副犟脾气,真的不应该告诉他。但是那卦中凶险让她看得心惊肉跳,怎么能忍得住不说?

  自从遇到他,她所有的定性都好像被磨灭光了似的,竟不能做到平心静气。或许,太过淡定的人是不可能历经情劫的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对了,你会占卜,倒是有件事你可以帮我。”他脑海中灵光一现,“有两个人的来历,你能不能卜到?”他的脸上充满期许,让她无法推辞,只得说:“我尽力而为。”

  占卜是最接近上天之意的技艺,但是又不算是公然洞悉天数,所以她在不动用天眼的前提下,若以占卜之数算出过去与未来,心中不会有太多的忧虑和愧疚。

  不过,凤玄钧的过去可否也用这个办法推演出来呢?

  她从睫毛下偷偷打量着他,结果被他发现。

  “占卜需要什么东西,我叫人去办。”他没有注意她眼神中的那层深意?

  她松了口气:“不用,只要几枚铜钱就好。”

  凤玄城这一夜睡得并不好。伤口上的疼痛总是一阵紧一阵松,将他的皮肉拽得生疼。从小他很少受伤。习武射箭向来都不是他的专长。大概因为他的容貌与那个艳名冠绝凤国的母亲相似,父亲对他也是格外的疼爱,甚至像对待公主一样小心呵护。

  几个兄长中,外人都认为他和太子关系最好,但是却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真正倾慕崇拜的另有其人。

  太子是帮他遮风挡雨的大树,但是却不能了解他的心。太子更像是随时会出鞘的剑,也不知道会刺向何方。

  为什么要追随太子?只因为他的心中总是会感到一阵阵的恐惧。二哥那样强悍,凤国上下都以他为荣;三哥温文尔雅,运筹帷幄;四哥出身神秘,风采照人。只有他,五皇子,除了容貌一无是处。

  美丽的容貌又怎么可能是保证自己一生平安幸福的法宝?只要不带来灾祸就要阿弥陀佛了。

  四位兄长中他选择追随太子,只因为除了太子,他无人可以跟从。

  二哥向来独来独往,气宇轩昂,小时候一起读书就公然说:看不上一个男孩家居然会像个女孩儿一样。

  三哥与四哥是一母同胞,又性情接近,从来都是形影不离一般。

  唯有他,最怕孤独却只有孤独。虽然父皇老早就把刑宫大权交给他掌管,他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快乐满足。

  他想要的并不是权力,而是真真正正被人关注,被人喜欢,愿与他携手的那份真挚感情啊。

  在他最孤独的时候,太子伸出了手。整整半年,他陪在太子身边,尽管也知道自己与太子的脾气秉性并不相合,也知道太子拉拢他是为了更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甘愿被太子利用。

  既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退而求其次也没什么不好。

  结果……与太子的这份兄弟之情也保不住了。

  从太子中毒昏迷的那一天起,他的世界又回到了过去的阴暗和孤独中,他再也不相信什么上天,什么公平。老天给了他皇子的身份,却给了他美女的躯壳。多可笑的搭配,这竟成了他一辈子的耻辱。

  依稀记得,有一柄长长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那柄剑冰冷锋利,像是什么人的笑容,刺穿身体,还刺透了他的心。

  如果就这样死去,他在乎的那些人会不会为他落泪伤心呢?如果是,那他宁愿死这一次。

  依稀还记得,有一种柔和慈祥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帮他减轻了身体上的许多痛苦,还有张模糊,但见之难忘的脸在他面前,对他微笑。

  那笑容是那样的平静祥和,让焦躁痛苦的他立刻安静下来,贪婪地吸取着这份慈爱的光芒。即使是十年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都不曾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依稀仿佛,仿佛依稀,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嘤嘤哭泣,那哭泣的声音似近似远,但是非常真切。

  谁在为他哭泣?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发自真心的关心他,爱护他吗?

  好不容易从昏迷与病痛中挣扎着醒过来,先看到的并不是什么菩萨的面孔,而是藏海琪,让他大为失望。

  “王爷醒了?好点了吗?我家王爷说,如果王爷的身体能撑得住,就送王爷先回皇都养病。”

  “不,我的职责是押运粮草。”他冷冷地说,让藏海琪一愣。

  为什么会愣?只因为想不到他外表柔弱,做出的决定却是如此坚决吧?更何况,押运粮草的确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三哥强迫的命令……但是,既然领旨就不能半途而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出门做事,如果就被人抬回了皇都,那从此就再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他无力地摆摆手,不想有任何人再来打搅他。现在是他养精蓄锐,休整身体的时候。

  藏海琪临走前又问道:“那名刺客的脸,王爷看清了吗?”

  他虚弱地说:“那人动作太快,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藏海琪走了。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五官,却看到了一双让他永生难忘的眼睛:那样充满了掠夺性,残忍血腥,望之立刻就要为之胆寒。

  这样的眼睛不应该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在他的身边也从没有见过同样的眼睛。

  那人是与自己有仇?可是他向来很少结怨才对啊。

  他就这样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断断续续又睡了好一阵,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摩挲。

  什么人这么大胆?他想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只能深深地蹙眉,表示自己的不满。

  有个声音和微弱地在耳边飘荡:“你的伤口还是很痛是不是?对不起,我哥下手实在是太重了。我埋怨了他好多次,但他不肯听,只说你是敌人,就是死掉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对我来说,你并不是什么敌人啊。”

  那只大胆的手沿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落到他的手心中,轻轻地握着。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虽然香姐姐笑我看上的只是你的外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人与人之间最先看到的不都是这张脸吗?”

  “比你英俊的男人我见过不少,但是我只是为你动心,难道只是因为你的脸生得好?我觉得不是。那你呢?你的眼里好像从来没有留过我的影子。无论我是生气还是高兴,你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你的心啊比你这张脸可冷硬多了。”

  她紧紧掐了一下他的手心,让他的眉头蹙得更紧。

  “凤玄城,我马上就要走了,但是我还是要回来的。回来找你。到时候你肯不肯对我笑一笑呢?”这声音越来越温柔,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言辞中还洋溢着一种深深的甜蜜,竟好像可以把周围所有的东西都腻在一起。

  凤玄城困惑地问自己: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如果是梦,何时会醒?如果是真实的事情,那这个女孩儿又是谁?他不记得有人对他如此一往情深啊。

  眼前的光亮倏然被什么挡住,然后他的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合住。那样小心翼翼地碰触,就好像怕碰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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