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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妳,蔓荻。」郝文强的表情异常兴奋。「爹地就要翻身了!」

  「啊,翻身?」郝蔓荻惊讶地张嘴,更听不懂她爹地的意思。

  「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只要等爹地东山再起,妳就可以马上跟韦皓天离婚,再也不必委屈自己。」郝文强始终无法忘记韦皓天加诸在他身上的耻辱,定要双倍讨回来。

  「可是爹地──」

  「这本来就是一桩错误的婚姻,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会同意将妳嫁给那混小子,他根本配不上妳!」本来就已经是对他深恶痛绝,再加上逼他嫁女儿这笔帐,郝文强怎么也要跟韦皓天算,绝不轻易饶过韦皓天。

  「爹地──」

  「仔细想想,他有什么资格碰妳?」郝文强越想越生气。「他不过是一个黄包车夫出身,又住在棚户区的下三滥,居然也想高攀我们郝家?要不是爹时运不济,说什么也不愿让妳遭受这样的委屈,至今爹地仍深深自责。」

  原则上她爹地说的都没错,他是黄包车夫,又住过药水弄棚户区,这对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来说是侮辱、是禁忌,但她已经不再那么在乎。

  「我告诉你,爹地──」

  「他真是个下三滥,跟他联姻真是丢脸!我到现在还不敢对外承认他是我的女婿,就怕被人在背后耻笑,真是丢脸透了!」

  郝文强左一句丢脸,右一句丢脸透了,听得郝蔓荻很不高兴,她爹地怎么可以这样说她的丈夫?

  「我先回家了。」只是她以前话说得这么硬,现在反过来说韦皓天好话,岂不是自掌嘴巴?就干脆离开,随她爹地一个人骂个够,她的耳根子也好图个清静,两边都不得罪。

  「蔓荻,妳才刚到家,怎么又要走?」而且还是用「回家」这个字眼,气得郝文强牙痒痒的,直骂女大不中留。

  「我临时想起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嘛!」她随便找个借口。「反正我本来就只是送燕窝过来,送完了就走。」

  「蔓荻!」她这是什么态度,想气死他吗?

  「我走了。」郝蔓荻不管她爹地说什么,伸手抚平洋装上的绉痕之后,便转身离开娘家。

  郝文强简直气坏了,她以前不会这样子的,莫非是中了韦皓天下的蛊,或是喜欢上韦皓天了?

  不,不会的。

  郝文强拒绝承认这个可能性,一直说服自己蔓荻绝对不会这么做。

  蔓荻比他还要瞧不起韦皓天,不可能真的喜欢上韦皓天,一定是他自己心理作用,太多心了。

  郝文强始终相信,女儿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因此烦恼了没几秒,便转而计划该怎么催促工部局改变政策,不再理会郝蔓荻。

  另一方面,郝蔓荻绷着脸回家,一直很不高兴她爹地攻击她丈夫的事,爹地他老人家,怎么可以说皓天是下三滥?太过分了!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个表情?」

  韦皓天比她预期的还早回家,一踏进客厅,就看见她两手抱胸,悻悻然地坐在沙发上,嘴巴噘得比山还高。

  「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她气愤难消地回道。

  「想什么事情?」他脱掉西装,松开领带,让束缚了一整天的脖子透气。

  郝蔓荻看着韦皓天潇洒的动作,不晓得他哪一点像「下三滥」,他简直英俊透了,尤其是没穿衣服的时候……

  「咳咳。」她清清喉咙,骂自己怎么可以大白天就在想这件事?太不知检点了。

  「嗯?」韦皓天不知道她在脸红什么,不过模样很可爱就是。

  「呃,我只是在想爹地今天讲的话,觉得有点奇怪。」她随口回道。

  「妳回娘家去了?」他看她一眼,郝蔓荻点头。

  「是啊!」她说。「我买了一些东南亚进口的燕窝孝敬他老人家,给他补补身子。」

  「嗯。」韦皓天虽然对郝文强没好感,倒满赞许郝蔓荻孝顺的举动,她最近懂事多了。

  「对了,妳爹地说了什么?」他不喜欢话只听了一半,于是催促郝蔓荻往下说。

  「他说他就要翻身了,还说要东山再起,我听得迷迷糊糊的,也就没再多问。」她只讲了一小部分,剩下那一大部分没讲。要是皓天知道爹地要她跟他离婚,还骂他是下三滥,肯定饶不了爹地,她怎么敢讲?

  「他大概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吧!」韦皓天耸肩,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的丈人说这种话,他一天到晚都想东山再起。

  「我爹地动歪脑筋,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也许已经心向韦皓天,但可不允许他说她爹地的坏话,立刻就从沙发上跳起来质询韦皓天。

  「什么意思?」韦皓天打量她凶悍的表情,非常不高兴,搞不懂她的心到底向谁。

  「意思就是妳爹地又想塞点什么东西给那些洋人,让他们在政策上松绑,他好借钱翻身。」他不是傻瓜,他丈人搞什么鬼,他一清二楚,也绝不允许他作怪。

  「我不相信!」郝蔓荻气愤的反驳。「爹地他为人光明磊落,才不会做这种事。」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就有前例。」他们会早早结下梁子不是没有原因,早在他开办银行之初,郝文强就透过行贿的方式,强行改变政策,让他吃了一肚子闷亏,至今他仍怀恨在心。

  「胡说,爹地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呢!他又不是你──」郝蔓荻把话讲出口了才想到不对,赶紧住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怎么样?」他瞇眼。「我可没有去贿赂工部局官员,也没有偷偷参加饭局,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流血流汗,拚命挣来的!」不要把他拿来跟郝文强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比较,他不屑。

  「爹地所拥有的一切,也是他努力得来的,并不比你差!」郝蔓荻不愿意自己的父亲被人比下去,倾全力为他辩护。

  韦皓天冷冷地看着郝蔓荻,既佩服她对维护家族的努力,又生气她竟然这么不信任他,随意用话攻击他,相形之下,他就像个傻瓜。

  「妳说得对,他并不比我差。」他懒得跟她吵。「但我要先提醒妳,最好叫妳爹地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之前,先把周围环境查一查,不要等哪一天上了报都不知道!」

  话毕,他就拿起西装上楼去,留下郝蔓荻一个人跳脚。

  「韦皓天,你不要走,把话说清楚!」她追着他到楼梯口。「韦皓天,你下来!」

  韦皓天想当然耳不可能下楼,事实上,那天晚上他们分房而睡。

  换句话说,他们又吵架啦!

  果然没几天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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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外!号外!郝文强行贿工部局的洋人董事及官员,大家快来看!」

  街头贩卖小报的报童们,光着一双沾满灰尘的脚,跑遍大上海的街头。

  他们手里拿着报纸,四处向人们兜售,唯恐来往行人不知道这件大事。

  「郝文强行贿工部局官员?快买一份报纸来看!」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郝文强又上报,同样没有好消息。只是这回更糟,竟然行贿起工部局的官员来,枉费了郝家还是名门正派,脸都给他丢光了。

  举凡看见这则新闻的人都不禁摇头,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外表越是道貌岸然的人,私底下做的事情越是骯脏,郝文强就是一例。

  郝蔓荻也瞧见这份报纸,并且不敢相信她父亲做了这种事,羞愤之余又开始担心他老人家的未来,心急得不得了,于是赶紧打电话回娘家,没想到却听见姆妈说──

  「小姐,您得赶紧想想办法啊!老爷子被巡捕房的人带走了,现在家里正一团乱呢!」姆妈语带哽咽的跟郝蔓荻求救,郝蔓荻自己都很乱,不过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办法安抚姆妈。

  「李妈妳先别急,慢慢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我再来想办法。」今天早上才见报,中午就被带走,这回巡捕房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快得没有道理。

  「好的,小姐。」姆妈啜泣。「今天一早老爷翻开报纸,就被报上刊登的新闻给气得脸色发青,频频发抖。老爷刚想打电话问清楚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巡捕房的人就冲进来了,不分青红皂白硬是将老爷带走,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妳怎么没有马上打电话给我?」郝蔓荻责怪姆妈延误时间。

  「我找不到您的电话。」姆妈好不委屈。「老爷不知道将您的电话号码藏到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比您还急呢!」

  自从郝蔓荻嫁给韦皓天以后,他们父女的感情就没有以前来得好。再加上前几天她甩头就走的举动,更是伤害了郝文强,索性连她的电话号码都丢掉,省得见了伤心。

  郝蔓荻烦恼地紧咬下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再怎么说郝文强都是她爹地,她不能放着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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