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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脸狐疑的君楠,在他赶人似地赶她走,而他开始自井中汲起一桶桶的井水时,她满头雾水地走回寝房,呆坐在小椅上,两手抱着待会准备换冼的衣裳,看他先是扛来个浴桶,再将烧热的井水,一桶桶注入其中,甚至还挽袖亲自替她拭了拭水温。

  “好了,你别洗太久,我在外头等着你。”他轻推着呆愣着眼的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人泡在水温适中的浴桶里,君楠一手杵着下颔,无论再怎么搜寻以往的记忆,就是找不出余美人曾经似今日这般,对她如此殷勤和照顾,更别说是成天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了。以往的他,对她是病或是伤,根本就懒得搭理,若非是被他打个半死,他才会拖着她去找蔺言治伤,否则他哪会有那闲情去过问她是好或不好?

  愈想愈不懂,整个人浸至水中一会后,再冒出水面来的她,低首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总觉得这张面容并没有什么改变,可余美人……却变了不少。

  等在门外许久,在里头没了水声好一阵后,余美人不耐烦地敲着门问。

  “你洗好了没?”

  里头仍旧是安静无声,泡在水中想着想着,就开始回想起他俩过往的君楠,也没察觉到水温已渐渐变凉,更没听见外头另一个男人的呼唤。

  “君楠?”他又再问上一声,在她还是没半点回应时,忍不住推门而入,看看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哇啊──”没想到他会突然闯进来,大惊失色的君楠忙将身子缩成一团,阻止春光外泄。

  “有什么好遮的,我又不是没瞧过。”余美人挑挑眉,将浴桶中一览无遗的春光不客气地饱览过一回。

  “你进来做什么?”满面生晕的她,只差没把那颗头也给埋进水里。

  “你该起来了。”他自一旁取来一条拭身的绫巾,站在浴桶旁摆出一副像要伺候她出浴的模样。

  她伸出一手抢过绫巾,“我自个儿会起来,你去外头等着!”

  余美人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在连孩子都有了之后,她究竟还有啥好羞的。也不管她犹在抗议,他一手抢过绫巾,一手小心将她自浴桶里扶起,以绵软的绫巾包裹住她,再将她给抱出浴桶。

  “接下来的我可以自个儿来!”一脸尴尬的君楠,在他七手八脚地擦起她的身子时,面如火烧似地拍开他偷香的掌指。

  “确定不需我帮你穿?”他捞起一旁的衣裳,很乐意继续为她提供服务。

  “我只是有孕,不是断了手脚。”她一手压着绫巾遮住胸口,一手抢过她的衣裳。

  “好吧,你别拖拖拉拉的,当心着凉。”压根就没打算出去的他,只是背过身子让她穿衣而已。

  瞪着他八风吹不动的模样,君楠本是想以拳头将他给请出去的,岂料他却在这时淡淡对她撂下句警告。

  “再不快点穿,那就别怪我亲自效劳了。”

  君楠猛地倒吸口气,连忙抛开绫巾火速着装,以免真的有个大男人亲自替她穿衣裳。

  当余美人转过身时,已紧急完成最后一个穿衣动作的君楠,气喘吁吁地任皱着眉的他,拉着她回到寝房内,将她在妆台前摆好坐正后,取来一条小绫巾擦起她一头的湿发。

  她两眼瞪着前头的铜镜,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瞧着镜中那个替她擦完发,还拿起木梳亲自替她梳起发的他,半晌,她揉揉眼,在镜中人的举动仍在继续时,她才肯相信这是事实,只是,她从没有想过他会有这种类似柔情的一面……

  “为何你要为我做这些?”过了很久后,她讷讷地问。

  “我是你的丈夫。”他答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是不是只要成了他的妻子后,每个人,也都能够得到这种待遇?或是他原本就看全天下的女人都顺眼,独独看她不顺眼而已?若是她没怀了他的孩子,他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做这些吗?

  心口徘徊不去的疑问,像声心酸的叹息,悄悄沉淀在她的心底,她不禁握紧了衣裙,语气有些哽涩地问。

  “你原本想娶的……是何种女人?”以往他说要除掉她,就只是因为她占了他未婚妻这个名额,若他真的除掉了她,他会娶什么样的女人?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眼下木已成舟,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想。”同她打了那么多年,始终都没法除掉她,谁有空去想他要娶什么样的女人啊?她都霸占了这个位置那么久了,且还同他成了亲不是吗?

  轻柔的梳发动作,就像是怕会扯疼了她般,细心得令君楠简直难以想像,她不语地垂下头,可在这时,已替她梳好发的他,却蹲至她的身边,明亮的眼眸直看进她的眼里。

  “你呢?你又想嫁何等男人?”她不会以为他的心胸很宽大,完全不会对这事有半点疙瘩吧?哼,他老早就想知道她想干掉他改嫁给何人了。

  “我从没想过。”她老实地应着,“只是,我也没想过那人会是你。”

  对她的回答稍稍感到满意的余美人,伸手拍拍她的脸蛋,“那咱们就都别再想了。”

  坐在妆台前动也不动的君楠,一手抚着被他拍过的面颊,好半天都没法回过神,直至他端来一碗味道跟日前喝的不同的药汤摆在妆台上时,她有些埋怨地想起今日他在人前对她做了什么。

  “你今日让我很没面子。”她完全不敢想在今日之后,外头会怎么去传他们的事。

  “我不也赔上我的面子同你挤上轿一块丢脸了吗?”心有戚戚焉的他,将已凉的药碗端给她捧着,“快喝了药。”

  一想到今日一回栈,蔺言在听完她做过什么事后,那两道似要杀人的目光,多多少少也知道蔺言过去是做什么的君楠,就没勇气敢去反抗蔺言,而不乖乖把手中的这碗药给喝光。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在她听话地喝完药后,余美人拉来她的一手,慎重地将它握紧。

  “什么事?”

  “在你安完胎前,你就别再去营里,安分的待在家中待产。至于卧虎营那方面,我会亲自去替你告假。”光只是今日一日,他就被吓够了,他可不希望在未来的数月内,再被她吓成一头白发。

  她又要被关在房里不知多久?

  君楠紧蹙着柳眉,实在是很不想答应他这种会把她闷坏的事,且才一阵子没回去营里,今日一回去,她这才发觉她有多么想念以往的日子。

  “就当是为了孩子着想吧。”看着她犹豫的模样,余美人再添上她不能拒绝的一句。

  当下遭他一句话堵死,什么辩驳都说不出来的她,只好垂下螓首。

  “我答应就是……”

  一早就因晨吐而吐得头晕眼花的君楠,在含泪地漱过口后,浑身虚弱不已地躺在床上,在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后,接着她就一拳朝不知已有几日也一样没有睡好的余美人挥过去。

  “都是你害的……”

  颊上挨了一拳,不能还手也不能回嘴的余美人,只是默然地去换掉又被她吐了一身的衣裳。

  “都是你、都是你……”在他换好衣裳回来后,身陷孕吐水深火热中的君桶,坐在床畔紧握着双拳,一拳一拳地往他的胸坎上敲。

  忍,要忍,忍忍忍……不能忍还需再忍,在一记拳头又直击向余美人的另一边面颊时,他忍抑地继续在心中默念着忍字拆开来后的刀心要诀。

  “要不是你,我也不需日日这么被折腾!”从没想过有孕的过程竟是如此辛苦,在一早腹内又像是被翻了过来般狠狠吐上一回后,君楠压抑不住地把气全都出在他头上。

  几乎是每日被她当成沙包打的余美人,也很想来个仰天长叹。

  她是被折腾得很辛苦没错,但更煎熬的人是他啊!

  这一两个月来,君楠性格大变的程度,岂只是愈来愈明显和像换了个人似的而已,现下的她,不是爱哭就是爱笑,动不动就为了件小事忧愁伤感,或是莫名其妙突然笑得很开心。以往的她哪会这样?那个在军中威风凛凛,同他打起架来豪气万千的乐君楠究竟是上哪去了?他情愿把以前的那个给换回来!

  不,又或者该说……他以往根本就不了解她的性格,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认识她?

  “我不生了!”两手捶打他打到后来有些使不上力,她将脸一板,自暴自弃地瞪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

  余美人凉声说着,“别说是生米煮成熟饭,现下都已端上桌了,你能不生?”

  听完他的话,眼眶里忽然泛着泪光的她,好不委屈地抿着嘴,晶莹的泪珠也开始一颗颗落下。

  “君楠?”他吓得瞪大两眼,怎么也没想到她说变就变,忙翻出一条条绣帕替她拭泪。

  “不安慰我就算了,你竟还落井下石……”她哽咽地泣诉,接着就抱着他的手臂开始哭个不停

  “……我错了。”他是男人,他蹲,他姿态蹲低一点总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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