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小人无福消受如此圣恩。”君问晑连连摆手。
“你们两个——”伍瑛发火了。
钟勤连忙推了推君问晑。“走啦走啦,一人下地狱不如两人同行有伴。”
“我不……”他才想拒绝,心口忽尔一窒。“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吗?”钟勤竖直耳朵。“没听见耶—!”
“不,我确定有,还是那种盛怒中的叫骂。”莫名地,伍馡伤痕累累的模样掠过君问晑脑海,他脸色一变。
“怎么了,问晑?”他乍变的表情让钟勤一阵忐忑。
“我去去就来。”挥别好友,君问晑一阵风似的,循着骂声来向跑了过去。
心头的不安如雪花堆积,越迭越高。伍家虽非世家望族,却也是名门富户;蝶园里守卫森严,照理说应该没有任何暴力行为能逃得过伍家老爷子眼皮底下才对。
但这里却藏了一个无辜的受虐儿,她甚至还是伍家的大小姐,伍馡。
为何没人为她凄惨的处境主持公道?她的父母、妹妹都干什么去了?或者使暴力的根本是她的亲人之一?
若是如此,原因何在?伍馡是做了什么事,让所有亲人视她如仇敌?
跑在长长的花径上,他边四下搜寻、边轻声唤着她的昵称。“小野猫,你在哪里?小野猫,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他不知道平常时候她是躲在哪里,可往常,每当他如此叫她的时候,她总会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但这会儿,不论他怎么叫,她始终没现身。
她到底跑哪儿去了?她不可能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那就是没听见喽!难不成她又躲进她最喜欢的日光室里晒太阳了?
找找看就知道。他转身,才想进屋里查看,却在拐过温室时,偶然瞥头一望。
完全是无意识的,他只是想……想什么,恍惚间有人在呼唤他吗?
不知道,只是当他目光一与温室角落那个横卧在地的纤细身影接触时,心被狠狠揍了一拳。
“小野猫!”是伍馡,她一身伤的倒在那里。“天哪,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可恶、可恶、可恶!他都这么小心注意了,为何还是会发生意外?
“振作点,我马上送你去看医生。”他打横抱起她,找人求救去也。
君问晑走得太快,没注意到一个窈窕身影随后跟了上来。
“啧,被他抢先了一步。”是杨芷馨。就不知他发现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希望别太歇斯底里的好,唉,累啊!
她半步不敢迟疑,赶忙又追上前去。
☆★☆
君问局抱着伍馡来找女管家。
“管家小姐,麻烦你帮我准备车子,小馡受伤了,我要送她上医院。”他边说、边紧张地翻出医药箱,为她做所有他会做的急救动作。
“不必了,大小姐的伤我自会照顾,你把她交给我就好了。”女管家伸出手,试图抱走伍馡。
他长臂紧勾,将人小心护在怀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伤那么严重,怎能不送医诊治?”
“因为她姓‘伍’,她父亲是世界十大富豪之一,这个敏感的身分让她无法如同一般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杨芷馨一走进来,立刻自君问晑怀里抱走伍馡,送到女管家手中。“麻烦你了。”
“哪里,这本是我的职责。”女管家抱着伍馡退场。
君问晑不死心,还想再追。“即使她是总统的女儿,也有属于自己的人权,哪能为了区区一点名誉问题,置之不理?”
“我就说你是个烂好人,总把事情想得太美好。”杨芷馨撇唇讥笑。“不过你别担心,那位管家小姐不是普通人,她有医师执照的。”
“请个医生来家里当管家?”他心头突生疑惑。“管家小姐该不会是为了伍馡才来的吧?”
“正确的说法是,某人为了伍馡,专程请一名医师来家里长驻。”
“这是什么道理?”君问晑只觉啼笑皆非。“既然知道暴力是不对的行为,就该从根本解决,哪有人本末倒置,反而事先找人来治疗自己的暴力行为造成的伤害?”
“天底下并没有绝对的是与非。”
“这我当然知道。”
“既然如此,你便该了解,世上有一种人就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坚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好请求别人帮忙。”比如她的责任便是防卫盾,专职于“那人”失控行使暴力行为时,出面阻止,并救走伍馡。这工作本来是她父亲负责的,两年前杨父意外身亡,才由她接手。
初始,她与君问晑有相同的想法,凡事当事先防范,哪有事后才来补救的道理?可接触伍家两年后,她有种深深的感慨,一个心结的起源必不止一项原因,所以要解开它,也需面面俱到,单方面想成事是不可能的。
之后,她开始等待时机,但愿有朝一日,天时、地利、人和,她能一举解开此椿悲剧。而君问晑就是她等了许久才等到的或许可用的契机。
他眉间蹙起一座高山。“请你说详细一点。”没头没尾的,谁听得懂?
“除非你已彻底觉悟,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事关一个家庭的隐私,哪有任意告诉外人的道理?
“你要我觉悟什么?”
“这就要你自己去思考了。”
连个方向也没有,叫他如何找出答案?被逼急了,君问晑忍不住开口。“不管怎样,我都无法再放任小馡留在一个如此危险的地方,我要带她走。”
“可以啊!只要她肯跟你走。”杨芷馨凉凉地一耸肩。“问题是,她肯吗?”
怕是不肯吧!君问局自己清楚,他尚未得到伍馡全部的信任,不过他不会死心的。
“我可以去探望她吗?”养宠物也要有耐心,而这方面的经验他很多。
“请便。”杨芷馨甚至好心地告诉他伍馡养伤的所在地。“她在地下室的医疗室里,你从仓库的楼梯下去,转过酒窖,会看到一个木门,你在门上敲三下,两长一短,自会有人帮你开门。”
“多谢。”他径自走了,也不想问她为何伍家会特地在地下室辟建一间医疗室,反正理由只会有一个:等着医治被打个半死的伍馡。
真是疯了!不想办法捉住那个打人的人,看是送精神病院治疗,或者送警查办都可以,偏要搞这么复杂,连一个问题也没解决,真是浪费时间、金钱。
☆★☆
神智在空中飘,任凭伍都如何呼喊,它就是不回来。
到底是怎么了?她觉得好累,身体重如盘石,四肢痛麻得好象不是她的。
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这样的感觉好熟悉,似乎经常出现;是什么呢?
浑沌的脑子拚命转着,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盘美味的牛肉烩饭上。
中午,君问局特地为她准备午餐,那专属于她的食物一直是她的最爱。
她把它们端到日光室里享用,正吃得开心……
啊!记起来了,她看见君问晑跟几名男女说笑得很开心;那开怀的表情是他与她在一起时从未出现过的。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与君问晑间的距离好遥远。
然后,也不知是何种情绪的驱使,她跟踪他、祈祷他不会因为她无法与他畅快地聊天而离开。
如果他想谈话,她愿意学,或许还需要很多时间,但只要他肯给她机会,她一定会努力;拜托他别走、拜托……
当她正在心里呐喊的时候,那总在不知不觉间出现的闷棍兀自兜头打了下来,她没发现,连挨了几下,昏了过去。
再清醒,嗯,果然是在地下室的医疗室里。
八成是家里某个下人带她来的。哼,老爹有钱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请一堆人在家中晃,不论她挂在何地,总有人不小心路过将她顺手捡起、送医疗室治疗。
不知这回是谁捡了我?才这么想着,一道平稳的喘息声在她耳畔响起。
好难得噢!家里的人都晓得她不爱人接近,昏迷时被扛被抱是不得已的,一旦她清醒,谁敢触犯她的领域,定咬不饶。
所以他们通常是捡了她,丢进医疗室里,急救完毕就不管了;今儿个居然有个不怕死的胆敢轻捋虎须,她想瞧瞧这位仁兄长什么模样?是否生了三个胆子?
辛苦地撑起疼痛的身躯,她垂眸下望,倒抽口冷气。
是君问晑,趴在她床边睡觉的人是君问晑。
这么说来,今天救她的人是他喽?他回来找她,他没有要走。
她感受到内心的喜悦,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一圈圈欢愉的涟漪。
这一刻,再多的伤害她也不觉得难受了。
“咦?你醒啦?”听到抽气声,君问晑惊醒,迎上她圆瞠的双眸,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那浓浓的关怀让她冰冷的心湖不由自主融了开来。
“怎么样?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痛?”太高兴了,他一时忘了她的忌讳,两手捉着她的肩膀,前前后后检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