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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吻她,或许并非是出于他对她有什么感情,只是在那样暧昧的情况下,他的猜测和她的试探都会演变成他们所不能掌握的结果吧?

  公子说十二年前她的手是暖的。是的,那时候她初来雪隐城,年少无知还带着稚气,只是一个仰慕喜欢着他的小女孩。想不到,十二年后,那份喜欢会变得如此强烈。

  公子说她变了,但她的转变又岂是一朝一夕?从多久之前,她就已经变了,但他并不知道,她也不应该让他知道。

  今夜之后,其实什么都不会变,她还是侍雪,那个侍奉他的婢女,他还是她的公子,雪隐城的现任城主。不,他会改变,他还将会是薛家的女婿,薛小姐的丈夫。

  他们都长大了,怎么可能还维持一切不变?那只是可笑的幻想罢了。

  「唉——」绵长幽远的叹息声在她的窗外骤然响起,令她全身一震。

  「看妳现在这忧虑的样子,还真的让人为妳慨叹。」

  黑影就出现在她的窗框上,很惬意地坐着。

  「没想到盟主会追到雪隐城里来。」侍雪不急不慌地,「你可知从没有敌人可以活着离开雪隐城?」

  「雪隐城就算再神圣,也并非没有不可改变的历史。」黑罗剎像在冷笑,「就好像从没听说主人和丫头相爱会有什么好结果!百年来,雪家一直都只娶薛家的名门闺秀。」

  他故意说这些话来刺伤她的心,但她只是淡淡地笑,在敌人面前她是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多谢盟主的关心,我代公子真心邀请盟主也来观礼,就是不知道盟主会不会赏这个面子?」

  「妳算准了我不敢来,是吗?」他哼了一声,「妳也不要太得意,说不定我会亲自送妳家公子份大礼。」

  「雪隐城里什么都有,不知道盟主想送的又是什么?可否先说出来,万一重复了别人的礼单,岂不是显得惊喜全无?」

  黑罗剎拍了拍手,「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妳会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好,我也不怕告诉妳,我只是听到一个秘密,所以想去问问雪公子是否也知道?」

  一丝不安的感觉掠过心头,「什么秘密?」

  黑罗剎的手指一点,「是关于妳的身世。」

  她默默地盯着他,像在猜测那张隐藏在黑纱后的脸,还会说出多少惊人之语。

  「听说十二年前,武十七的魔杖曾在揽月山庄出现,引来了江湖人士抢夺,而那一夜山庄一片混乱,庄主及全家上下几十口都惨遭横祸,整个山庄被人放火烧了,魔杖再度失去下落,而妳是揽月山庄唯一的遗孤。」

  她静静地反问:「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对方得意道:「罗剎盟如果想知道任何事情,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调查清楚,不过妳的身世很难查,耗费了我手下不少气力。」

  「辛苦他们了,难为他们事情已过这么久还能查得出来。」侍雪笑笑,「盟主想把我的身世说给公子听,然后呢?你以为公子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当然,雪公子对妳的底细自然清楚,但是只怕你们都不会知道到底当年的惨案是如何造成的?」

  「十二年前的事情,谁还会记得?」她怅然地说。

  「如果我告诉妳答案,妳是不是该对我有所报答?」他摆出一副做买卖的样子。

  侍雪回复,「盟主冒着危险半夜来找我,不就是要说这个秘密给我听吗?」

  黑罗剎闻言一顿,又说:「妳对妳家公子的忠诚度令人敬佩,妳觉得这世上会有任何事情动摇妳的忠心吗?」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黑罗剎嘿嘿地笑了起来,「就知道妳会这样说,不过,在我把这个秘密告诉妳之后,只怕妳这份坚定就没了。」

  侍雪一笑,「莫非盟主要说,当初揽月山庄的大火是我家公子所为?」

  「十二年前,他也不过是个髫龄少年,自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他父亲雪容是当时公认的第一剑客,为了魔杖要杀多少人可是在所不惜又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缓缓道出这个惊人的过往,本以为她会立刻脸色大变,没想到她仍旧是淡淡地问:「是吗?」

  这下子反而是他吃了一惊,「妳不生气着急吗?自己的亲人当年惨死,由仇人将妳抚养长大,认贼做父之后妳就可以连一点羞耻之心、报仇之意都没有了吗?」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是真是假也不能全凭盟主一面之词,对不对?盟主有什么铁证可以让我信服的?」

  黑罗剎往她的床上丢了一个铁牌。「妳熟悉雪隐剑法,妳看这世上可有第二种剑气能将这个铁牌划得如此伤痕累累吗?」

  她拾起那个铁牌,上面镌刻着两个字——揽月。铁牌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了些锈迹,上头纵横交错的划痕的确不是一般的金属可以造成的。而这每一条划痕的走向,的确都是雪隐剑法的剑式。

  握住那个铁牌,她面无表情地说:「盟主将我的身世告诉公子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呢?让公子以为我是刺客,赶我出城?」

  「这回妳猜错了。」他颇为得意,「以雪染对妳的紧张程度来看,他对妳只怕也早已情根深种,若是知道妳的身世如此坎坷,他的父亲还做过这样对不起妳全家的事情,必定会对妳万分愧疚,疼爱更加备至。若是如此,也就达到了我的目的,到那个时候再让妳死,不比直接杀他更让他痛苦难过吗?若是雪染因此而负罪自杀,更省了我的麻烦,妳觉得如何呢?」

  如此冷酷的计谋,他居然能用这么从容优雅的语气说出来,侍雪只觉得有股寒意窜上全身。

  「盟主如此抬举我一个婢女,真是不敢当。」她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只可惜世间万事并非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盟主就不怕失算吗?」

  「当然不能事事如意,但是只要达成一半,也算是不小的成功,不是吗?」黑罗剎忽然敏感地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妳那位公子似乎正往这边来,那我也不多做叨扰了。」

  临走时,他又阴阴地笑了笑,「我看雪公子似乎还是个童男,说起来,妳可比薛小姐幸运许多啊。」

  他的身影才刚刚消失,房门就被雪染从外面撞开,一身的落雪,一脸的震怒,劈头问道:「妳没事吧?」

  「没事,公子。」侍雪不确定他是否有看到黑罗剎从这里离开。「出了什么事情吗?」

  「有外敌潜入雪隐城。」他走到窗口,「为什么不关窗?」

  「刚才……觉得有些热。」她迟疑着,再一次将黑罗剎的事情隐藏起来。

  雪染回身看着她的脸,「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她坚定地回答,「没有。」

  「我已下令全城搜查,妳这里我派留了十人看守,所以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他说话的时候,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接踵而至。

  她冲口而出,「如果公子那边有事……」

  「无论有任何事,都不许妳出去。」他强硬地下令。

  「城主,初舞公子和行歌公子求见。」有门人在外面禀报。

  他拉开门,初舞和行歌都站在外面。

  「出了什么事吗?」初舞问的和侍雪一样,他的目光扫向两侧,「如果靠这些人保护侍雪稍嫌太弱。」他笑着指指自己的鼻子,「不如我来陪侍雪好了。」

  雪染哼了一声,行歌悠然插话道:「你难道忘记雪染公子说过的话?雪隐城的人不需要外面的帮助,更何况你现在受伤未愈,还是不要逞强了。雪染公子,若有在下可以尽绵薄之力的地方,尽管提出。」

  「暂时不必。」他难得表露出一分客气。「若真有心,就不要到处走动,以避嫌疑。」

  他穿过众人,衣襬卷着飞舞的雪花而去。

  行歌与初舞对视一眼,像在商量该怎么做。

  侍雪扶着门说:「行歌公子还是先带初舞公子回去休息好了,外敌今夜已经造访过一次,应该不会再来,初舞公子的身体也需要多静养才行。」

  「竟让侍雪为你操心,」行歌戏谑地打趣,「初舞,你小心雪染公子生气。」

  「我得侍雪青睐是我的魅力使然,他生哪门子的气?」

  两人笑着也离去了。

  侍雪转身回到房内,拨亮了烛火,满屋通明之下,她才可以努力平静自己几乎快要崩溃的心——

  她真的万万没有想到,黑罗剎竟然会以她的身世来要挟自己也要挟公子。

  那尘封了十二年的往事早已化作尘烟,深埋地下,如今被挖掘出来后,还带着一股幽冷诡异的味道,让她避之不及,想忘也忘不掉……

  是的,忘记……她原本就记得这一切,只是从不曾刻意去想,所以才「暂时遗忘」了十二年。

  十二年前,她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也许并不懂人事,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明白。

  那一夜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闯进她的家,她的父亲在一团混乱中护卫着家人,当她害怕的哭着冲到大厅,正好看到父亲全身是血倒下的一幕,记忆中只依稀记得凶手使用的招式身法,正是她此后看了十二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雪隐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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