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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似真似假,口气也似实似虚,她皱了皱眉,「公子是在和我说笑吗?」

  「我亲自来找妳,自然不是在和妳说笑。」他收敛起笑容,「难道要我板起面孔妳才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

  她仍然不解,「你的意思是,让我追随在你的左右?」

  「妳要是开不了口和雪染公子说呢,那就我去和他说,反正他身边伺候的丫鬟无数,虽然妳是不同的,但他也未必不肯放人,或者……」他诡异地笑,「我就和他说,是我看上妳了,妳也愿意以身相许,希望他能成全。」

  侍雪被他的话弄得啼笑皆非,但又触动了她的一个心结。如果她直接和公子提起她想出城,公子肯定不会轻易首肯,但若有初舞公子的提议做为前提,公子或许不会阻拦得太过激烈。

  初舞的眸光闪烁,「怎么样,侍雪?妳应该看得出来,两年前在天涯阁我就对妳很有好感,更何况,我对妳的疼爱并不见得比雪染公子少哦……」

  说着说着,他的手已经悄悄抱住她的身体。

  被别的异性如此亲近身体,侍雪却没有半点恐慌的感觉,只是觉得他在玩闹并不认真。

  然而,就在此时,一根坚硬的冰棱像是射出的箭刺向初舞的眉睫,眼看就要刺中时,他抱起侍雪斜身避过,那根冰棱猝然刺到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要将门刺出一个洞。

  「雪染公子驾到,诸神避让。」初舞还是笑咪咪的样子。

  雪染就在四、五丈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但是他的眸子比那根冰棱还寒冷,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放开她。」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似乎要将初舞给咬碎似的。

  初舞这才将抱着侍雪的手松开。「你的丫头脚有伤又跑不动,你刚才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万一伤到她怎么办?」

  「我敬你是客,所以让你三分,希望你能自重。」雪染慢慢走近,伸手对侍雪说:「过来。」

  她的脚还没有动,初舞又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和侍雪有事要告诉你。」

  雪染的手停在那里,眼睛只是看着她。

  侍雪的体内有无数的力量要将她推到他的手边,但是本已愈合许多的伤口却不知为什么疼得厉害,双脚一点也抬不起来。

  初舞又大胆地搂了搂她的肩膀,「我想纳侍雪为妾,她也不反对,所以想等你成亲之后,我就带她离开。」

  雪染的面容立刻绷紧,似被什么东西重击到胸口处,连眼神都不再死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仍然笑着说:「不妨让侍雪告诉你好了。」还故作亲昵地贴着她的耳朵说:「是不是啊?」

  侍雪只觉得似有两根冰冷的针,深深地扎进她的心里。

  她轻柔地说:「公子,请到我房里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雪染的肩膀似乎抖动了一下,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独自走进房门。

  侍雪又转向初舞道:「公子还是先请回吧,喜庆之时,不要再惹我家公子生气了。」

  「我等妳的佳音。」初舞朝她眨了眨眼。

  她呆呆地看着房内雪染的背影。这段距离好近又好远,她知道这就是她所等待的那个时刻,她不能退缩,却又举步维艰。

  雪染盯着她迟缓的脚步,并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伸手相扶,他故意让她疼,这是为了警告也是为了惩罚。

  过了许久,他才以一个听似平和的声音说:「他胡闹,妳居然也跟着他闹。」

  侍雪扶着门没有坐下,让自己的后背紧贴着旁边冰冷的墙壁,身心充满了寒意。

  「初舞公子并不是胡闹,他已和我说清楚了,当年在天涯阁相识之后,他便对我很有好感,所以想让我去陪伴他,只不过公子的大婚还没有结束,这件事我本不想这么早就和公子提起……」

  「住口!」他陡然捏碎了手边的一个杯子。

  侍雪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在公子的双眸中沉浸着的不再是冰,而是火,熊熊燃烧的烈火!

  「妳要去陪他?妳要离开我去陪他?」那张从未轻易动容的俊美面庞已渐渐扭曲,「妳记不记得妳答应过我什么?答应过我父亲什么?」

  白影一闪,他站在她的面前,紧贴着她的身体,捏住她的双臂。

  「一生一世!妳出口的承诺,竟然可以随便转送给别人吗?」

  她的眸子中也不再是平静的湖水,盈盈闪烁着的是满腔的惆怅和深深的绝望。

  「我没有忘记,公子,我说过我的心意不曾改变,但是……公子,对不起,我必须离开雪隐城。」

  「为什么?」

  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十二年里她第一次流泪,不是为了幸福,而是为了离别。

  「因为,公子是我的今生,但我不是公子的今世。」

  他的手指竟微微颤抖着,眸中的火焰似被冰冷的雨突然浇熄。「妳这是在怪我,怪我没有向妳做出同样的承诺,是吗?」

  她惨笑着摇摇头,「公子是我的神、我的命,我只是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和权利要求公子为我承诺?其实,也毋需承诺,因为……这是天意,从老城主把我带到公子面前时,就早已决定的天意。」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追究着她话语背后的含意。他知道她藏了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他原本不想问,因为他深信她所隐藏起来的秘密,绝无伤害他的恶意,但是,秘密也许早已将她伤得很深很深?

  侍雪深深地喘息,每一次的呼吸都能够汲取到公子的气息,还是那样清冷的梅香啊,和十二年前初见他时一样。

  「公子大概不知道,我的出身来历到底是什么吧?公子从来没问过,因此我也从来没说过。」

  雪染蹙了蹙眉,「那又怎样?」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父亲没有说,而他一直认为当年她年纪还小,也许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他只知道她是和他相伴十二年的侍雪,过去有什么重要?

  「我来自揽月山庄,我的父亲是揽月山庄的庄主,我的母亲在我两岁时就已过世,我和父亲在山庄中度过了几年平静又安宁的日子。」

  她静静地说,他也静静地听,彼此都有种感觉,这份平静背后所酝酿着的,将是不再平静的风暴。

  「五岁那年,伯父不知从哪带回武十七的魔杖,引来江湖人士抢夺,杀了我的父亲,烧毁我的家园,我所有的亲人都惨遭杀害,后来的故事,公子就都知道了。」

  雪染问:「妳要和初舞走,是为了当年这件事?」

  「初舞公子的诚意的确打动了我,而且,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当年到底是谁杀害了找父亲。在得知这个秘密之后,我不可能无动于衷,是不是?如果公子是我,你该如何?」

  侍雪直勾勾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会……」他幽幽地想了很久,「我会忘记这件事。」

  一瞬间她愣住。「为什么?」

  「那么久远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为何还要勉强自己重新面对?」他淡冷地说:「我不喜欢无穷无尽的复仇,也不想成为别人仇恨的对象。」

  她的心,泫然欲泣。她了解公子,他并非嗜血好战的江湖人,能做出这种选择只是因为天性使然。但是,她却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附议,因为这是她离开他的重要筹码。

  「公子是宽宏大量的人,可我不是,我无法面对杀父的血案,明知道凶手是谁还能强颜欢笑,而那个凶手对我有大恩,我不能报仇,也不能报答,请公子体恤我的心情,别再逼我。」

  雪染终于找到她话里的重点,「妳是说,这个凶手与我有关?」

  她轻轻地点头,「若我说,那个人当年杀害我父亲所使用的剑法是雪隐七式,公子可明白了?」

  他的眉峰纠结,「妳记得?」

  侍雪拿出那个铁牌,「这件东西,公子应该能看明白。」

  雪染只瞥了一眼立刻就懂了。他雪家的剑法,清晰地刻在铁牌上。

  「这枚铁牌是我父亲随身之物,现在,公子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情了,我感念老城主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是,我无法再这样视若无睹地面对公子,让父亲的亡灵在深夜中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我,就好像……」她的脸色惨白,「一个有罪的人被判了刮骨之刑,不能一次死个痛快,只能在有生之年的每一日,每一个时候,慢慢地承受那份痛苦。

  「公子对我也是有关怀之情的,一定不忍见我这样痛苦地度过后半生,对不对?」

  他不由得为她眼中激烈的痛楚而震撼,即使他对仇恨有他的一番理解,但他的确不能勉强所有人都与他持同样的观点。

  当侍雪说出这样的话后,他更无力去勉强。

  「该怎样才能让妳解脱?」他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像要看进她灵魂深处,「砍我一刀可以让妳释怀吗?」

  「公子……」她轻颤着,「你知道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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