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常绯樱,商别离真是容忍、迁让许多。
只是她为何这麽了解商别离,每一出击都能击中他心头最大的弱点,叫他不由自主地顺从她的心意?
「绯樱姑娘,咱们虽然告诉过你许多把头儿的生活习惯和癖好,但对於他的个性连我和老刘都摸不大清楚,为何你能拿捏得这麽准确?好像……你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似的?」楚庸问道。
刘彪连点了好几个头。「是啊!绯樱姑娘,我觉得你对把头儿的了解已远超出我和老楚告诉你的部分了耶!」这种感觉还真是诡异。
「为什麽?」她歪著头,天真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耶!但我就是知道。」那夜夜不间断的梦可不是梦假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何会每晚梦见商别离,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总是挂在他身上。
她很喜欢他,打见他第一眼,她就知道这辈子自已等的就是这个男人了;那感觉很没道理,但她不想去追寻,因为事事追根究柢并不一定就是好。
喜欢就是喜欢了,她只愿花时间去思考如何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如何让心上人能过得更好、如何让商别离重新得回开朗的笑容……
至於其他,她不想理,也没那麽复杂的心思去烦恼。
基本上,常绯樱的个性是单纯的,但她也聪颖;对於爱情,她只管专心去爱,其馀的旁枝末节,那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楚庸和刘彪听不懂她说的话,事实上,能理解常绯樱言语之人还真是不多,而大夥儿也习惯了她的无厘头,搞不懂也就算了,硬要逼她说个清楚,怕她还没解释完毕,他俩已给闹疯。
索性将烦人的问题丢开,三人一起专心救起中毒沉重的无念和无欲。
商别离快给人烦死了!
打从他拒绝搭救无念和无欲後,常绯樱虽然不敢再死缠著他救人,但她却时时刻刻顶著一张要死不活的死人脸在他面前闲晃。
从半夜三更到大天光、到正午时分,每当他的目光转向她身上,她就掉两滴眼泪送给他,好像他将她欺负得有多惨似的。
天知道从头到尾被吃得死死的根本是他——商别离。
铿一声,他愤怒地丢下碗筷。「你若不想送饭就别来,少在我面前装一张小媳妇脸,我是不可能去救那两个老和尚的。」
「我没有啊!」她委屈地咬住下唇,眼角尚挂著两滴泪,明摆著就是要激起他的罪恶感,逼他去救人。
商别离怒哼一声,真是够了!他又没犯贱,干麽不走,还镇日对著她一张怨妇脸来自找气受?
猛一起身,他袍袖轻挥,高强的轻功带著颀长的身躯跃至半空中。
也多亏她缠他缠得太习惯了,他一个眼神,她便晓得他又要抛下她了,想也不想豁身一扑,正巧捉住他的衣摆,纤细的娇躯随即被扯离地面。
「哇——」那强力的冲劲可不是她一名柔弱女子承受得了,她吓得哇哇大叫。
商别离更是给她吓得心脏险些儿停摆;迅速泄去全身功力,一个翻身,将她揽人怀中,轻飘飘地落於地面。
「你找死是不?」她若这般不爱惜生命,乾脆让他揍死她算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双手紧搂住他的颈子,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落个不停。「商哥哥不要生绯樱的气,绯樱会乖乖听话,商哥哥不要不理绯樱……呜……不要丢下绯樱……」
为什麽她如此爱缠他?为什麽他可以对天下人残忍、却独独放不开她?商别离抱著她,矛盾的心陷入两难的境地。
常绯樱的泪一点一滴落在商别离的衣襟上,聚少成多逐渐渗入他的内衫里;他的肌肤感到一点冰凉,她的泪已将他的衣衫彻底濡湿了。
想骂她,却说不出口;不该管那些无谓的闲事,但他的心却为她而动摇。
她还在哭,抽抽噎噎地呢喃著歉语。
他知道她的话当不得真,可他就是心疼。
安慰的话语梗在他喉咙,却说不出口,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这种心情只是不愿宠坏她,但事实只有他自已清楚。
他害怕,担心一颗冰心为她而融化後,他报仇的执念也会跟著淡薄;届时他如何对得起含恨於九泉之下的小蝶儿?
「别哭了!」他低吼,眉头痛苦地锁著。
她没见过他这种表情,混合著怨恨、无奈、心碎、哀恸、不舍……万般情绪,清楚地彰显出他心底难解难分的沉痛纠葛。
她的心在瞬间裂成两半,好痛,她不该这样逼他的。
「商哥哥别难过,绯樱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商哥哥……」拚命地抹去脸上的残泪,她咬著下唇强忍住满眶的泪珠;心里是想安慰他的,但那副楚楚堪怜的神态却更加重伤了他的心。
商别离不发一语地推开她,转身离去。
她看著他沉重的脚步,却不敢唤他,只能在嘴里呢喃不绝著。「是我错了,商哥哥,对不起,请你原谅绯樱……」
她虽不知道商别离坚持不救人的原因,却能理解他两难的心。
商别离绝非无情人,但为了某个理由,他不得不冷血;而在狠下心肠的同时,最痛苦的不是别人,正是商别离自己。
他正在捏碎自已的心,而她却不知该如何帮他;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居然还在哭!
凝视著夜空中的银月,商别离承认自己是被打败了。
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和尚,常绯樱可以哭上一整天,也不怕哭瞎了双眼;而他既舍不得她的泪,也只有破例救人了,即便救了他们之後,他俩也活不了多久。
因为只待五月初五一到,别说两个大和尚,连他自己、杨家村内全部的村民,以及受神剑出世谣言所吸引而来的贪心者……大家都要埋骨於这片万恶的谷地中,伴那些惨遭陪葬歪风牵连的无辜冤魂,同下黄泉。
突然觉得好无聊,到底救两个将死之人有啥儿意义呢?
可又不能不救,唉!再看一眼常绯樱的泪颜,泛红的眼眶、苍白的玉颊,不过一日夜,她憔悴得令人心怜;商别离摇头一叹。「罢了,就顺她一回吧!」
他深吸口气,颀长的身影如杨柳随风,悄无声息地飘进别来客栈无念和无欲居住的客房中。
两名大和尚已被毒蛊侵袭得只剩半口气,再过半个时辰,大概就要蒙如来宠召上西天去了。
商别离走近床边,抽出腰间的太阿神剑,先以剑尖抵住无念大师的眉心。
七年前他为多情夫人所害坠崖,但在崖下反得到太阿神剑,还另外发现了一本剑谱,名为「返璞归真」。
当时,他以为那是一门高深的剑法,很努力地学了半年,後来才发现这种剑术根本不能用来对敌,它是一种以内力配合太阿神剑融成玄阳真气、为人疗毒治伤的剑招。
太阿神剑禀天地之正气所铸,其性属阳,因此对付一切邪鬼妖魅、毒蛊诅咒至为有效;再加上他高深的内力摧逼,剑体发出万丈光华,刹那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就见那剑尖吐出一道金芒,窜入无念大师眉尖,本已性命垂危、气息奄奄的无念大师立刻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接著,商别离又对无欲大师如法泡制一番,他也呈现同样反应。
两名和尚在床上痛苦地翻来滚去。
「成了!」商别离轻啐一声。会滚表示还有救,倘若两名和尚已虚弱到连他的玄阳真气都承受不了,那只好等著如来召唤,他无能为力了。
断断续续的呻吟持续了盏茶时刻,两名和尚忽地张嘴呕出一大口乌血。
商别离微一颔首,毒血吐出表示小命救回大半了,剩下的只是调养问题,已与他无关,他转身,准备走人。
「商施主……请稍等片刻……」一阵虚弱的声音自床边传来,喊停了他的脚步。
商别离回眸斜睨了在床上挣扎著想要爬起的无念大师一眼,心头暗惊。老和尚果然不愧为少林掌门,修为博大精深,不仅在中剧毒後尚有馀力撑足一日夜,一经解毒竟亦能立刻清醒,难怪少林被称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声名历百年而不坠,确有门道。
「商施主。」无念大师起不来,只能转动著无神的眼眸望著他。「若老纳没记错,商施主曾拜於少林门下是不?」
「哼!」对於商别离而言,那可不是一段快乐的回忆,少林门规森严不说,伙头和尚更爱欺负人,他好几次被人陷害差点饿死在少室山上,而原因只是他没有送红包。
「老纳为当年的事先对施主说声抱歉。」无念大师愧疚地对他一颔首。「老纳忝为少林掌门,却未发现门内弊病,不知底下门人收受贿赂成性,让施主多所受苦,真是对不住。」
商别离冷哼一声。「你说完了?」
「啊……不,老纳是想请施主原谅少林一时的疏失。」
「原不原谅又有什麽差别?」反正少林也不是第一个亏待他的门派,武当、华山、崆峒……大家都一样,有钱有势好办事,否则,就自认倒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