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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红的鼻子动了动,双眼顿时晶灿了起来,“是水煮鱼?!你什么时候偷了一份在自己房里?”

  盘子上还有一副筷子,他夹起鱼片放到嘴里就大口嚼起来。

  “你吃鱼从来不吐刺吗?”孟如练点燃了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下看他大啖美食的样子。

  “舍不得吐啊,你这道菜连鱼刺都香得别有味道,当然要好好品味一会儿,可惜菜凉了,要是滚烫的时候,一定比现在还好吃。”他边吃边说,用下巴对她点了点,“你也坐下来吃啊.”

  “谢公子赐座.”她在他对面坐下,“吃完就走吧,王府戒备森严,被人发现你在这里会给我惹麻烦的。”

  “你猜到我会来找你,所以特意给我留了这份鱼,是不是?”枫红夹起一片鱼放到那个空碗里,推给她,“忙了一天,你还没吃吧?”

  她看了看碗,又看了看他,“你来王爷府到底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还有就是……”

  “孟姑娘睡了吗?”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声音。

  孟如练脸色一变,对他道:“别出声。”

  她走到门口,隔著门板对外面说:“正要休息,您有什么事情?”

  “今天府里来了刺客,情况有些混乱,以致有件大事忘记告诉你了。王爷很满意你做的菜,吩咐说,以后的厨房由你管事,一日三餐都交给你做。”

  “多谢王爷的美意,我初来乍到,恐怕不宜担当这个管事之职,能否请您代为转告王爷,如练难居此位。”

  “王爷决定的事情不容辩驳,姑娘也就别推辞了。王爷还吩咐过,不许任何人为难你,厨房的事情都由你做主,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管家走后,枫红小声说:“恭喜你啊,才一日工夫就升做了府内的管事,看来入御膳房是指日可待了。”

  “刚才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背靠门板望著他,眼神是从没有过的专注。

  “还有就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讲故事?”她狐疑地看著他。

  “也是一个很老的故事,和你心中隐藏的故事差不多久,只不过你那个故事的主角是个女孩子,而我这个是个男孩子,有兴趣听吗?”

  孟如练依旧狐疑,“你要是想藉著什么胡编乱造的故事,来和我讲什么化解仇恨的道理,我可不听。”

  “你若是听到不喜欢听的地方,直接叫我住口就可以了。”

  枫红头一次如此正色,没有了平日的神采飞扬和嬉笑怒骂,神态平和恬淡,似乎他正要讲述的。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有个大户人家。主人姓宁,是朝廷大官。宁老先生有个独子,名叫丹青,三岁识文,六岁赋诗,是宁先生的心头肉、掌上宝,人人都说宁公子将来必能成为国家栋梁。皇太后在世时,偶然看到宁公子非常喜欢,便赐了他一串佛珠,说保佑他一生平安,还收他做了干孙,让宁家风光无限。

  “后来朝中文武两派因种种矛盾积压未解,朝政之争越发激烈。文官这边以宁老先生为首,那时候他已经是丞相之位,声名权势显赫一时;武将那边则尊吴王马首是瞻,朝中的武将十人中就有七、八人是吴王亲自调教提拔的亲信。

  “两派越斗越烈,终有一日,因官盐私卖的问题,宁丞相与吴王在朝上对质。吴王指责宁丞相纵容下属私卖宫盐,尤以抹颜冲所管辖的冀州最为严重,宁丞相辩解说,因为洪水泛滥,阻断交通,南方的盐无法运到北方来,致使百姓无盐可食,人民无力干活,国家根基不牢,外敌便会趁机入侵,所以开放官库贩售官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孟如练听到他提起这段往事,心头似被重重一击,手指紧紧扣住桌沿。

  枫红续道:“两派人马在朝上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并由此扯出许多陈年积怨,互相指斥。最后皇上站在吴王那边,斥责宁丞相失职,并将他关进天牢,处以满门抄斩,而凡是开放官库卖官盐给百姓的地方官,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贬黜,抹颜氏一族所遭遇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不用我再赘述。”

  她冷冷地看著他,“这就是你要讲的故事?和那个宁家公子有什么关系?”

  “宁公子本来也难逃一劫,但他当时不过七岁,又是皇太后的干孙,皇太后亲自求情放他一条生路,皇上便下旨将他贬出京城,终生不得返回,如有违抗,就地问斩。”

  闻言,她身子一抖,“为什么?”

  “怕他长大后回来报仇吧。”

  见她低头沉思,枫红问道:“你是否在想,这公子要比你强多了,起码保住一条命,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

  孟如练从齿间吐出讶问:“他还活著?”

  “这是什么话……他当然活著。”

  “那他如今也已成人,他在哪裹?”

  她语气中的急切让枫红愣住,“你急著找他?”

  “他与我,有共同的敌人。”

  他以手拍额,“你还真是性急,听我把故事说完如何?”

  瞧她点了点头,他才又接续下去。

  “宁公子被放逐出城时,他的身边原本有一对老仆跟随著,这是皇太后特意关照不杀的府内老人,因为公子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但是这一对老仆还未能尽到职责,就被后来追赶的敌人当街杀死。”

  孟如练再受震动,“皇上变卦了?”

  “不是皇上变卦,而是宁家得罪的敌人不允许留这么一个祸根在人世,所以赶尽杀绝。幸亏老仆临终前将公子藏在路边一口破缸之中,小公子才逃过一劫。

  “失去了全部的亲人,他年纪小又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只能沿街乞讨。困了,倒在路边睡一觉,但怕被追兵发现,总不能睡沉,常常是睡上两三个时辰就要起来赶路;累了,就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休息,田间路边的野菜他都吃过了,有几次还差点因为误食毒草而送了小命。他一路往南逃,只想逃得越远越好,但在一次经过山林时,不幸被饿狼追逐,因而掉下悬崖……”

  顿了片刻,等不到下文,孟如练追问:“后来呢?”

  枫红似乎有些失神,回过神后,他笑得有些勉强,“后来他被一个砍柴的老头救了,在茅屋里住了大半年才把所有断了的骨头接好、养好。”

  “再后来呢?”

  他擦了擦嘴,“后来怎样其实并不重要,我和你说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你,有人和你的命运相仿,甚或这世上比你悲苦的人多得是,若眼前只看得到自己这点事情,就永远不会快乐。”

  她沉下脸,“说来说去,原来还是在给我讲道理。您请吧。”

  “不想知道那个宁家公子的下落了?”他勾引似地朝她笑著。

  “哼!说不定这个故事是你编出来的,而这个宁家公子若是还活著,八成也是藏在哪个小山沟里不敢见人,不知道也罢。”

  “哦?那可就很难说了,说不定他摇身一变,也做个大侠什么的,专门锄强扶弱,名垂千古.”

  “大侠?”孟如练嘲笑他的异想天开,“既然有强敌要灭口,他怎敢在外面抛头露面?他若有一身惊动天下的武功,又为何不杀了自己的敌人,为全家报仇?”

  枫红叹了口气,“他为何要杀?难道除了杀人和报仇之外,他这一生就不应该有第二条路走吗?”

  “有仇不报非君子,他还算什么男人!”

  “报了仇就一定是君子,是男人了?”他反问:“为了报仇,送掉了自己的性命,甚至可能连累无数人为此送命,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义?”

  他用手中的筷子轻敲了一下盘子边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你的菜做得好吃那是不用说的了,但是你做菜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快乐?”

  “什么?”他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到了做菜上头?

  “如果做菜的人心中不开心,做出来的菜会透出一股苦涩的味道,连吃菜的人也能感觉到从菜中传达出的这份苦涩。我每次吃你做的菜都觉得只是口中留香,难以在心中回味。”他顿了顿,问:“你知道你做得最好的一道菜是哪道吗?”

  她瞪著他,听他说下去。

  “就是那晚的香酥饺。所以我想,或许你不是感觉不到快乐,而是你强迫自己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因此,即使体会到一点快乐幸福,也本能地将这种感觉摒除在外。孟姑娘,到底是谁在你身上压了这么沉重的一座复仇大山?是你的爹娘吗?还是其他家人?”

  “够了!”孟如练夺过他手中的筷子砸在桌上,“不去采寻别人的秘密是对对方的尊重!”

  这句话她曾说过,他也没有忘,但是——

  “我不是在探寻你的秘密,而是在帮你找到你心中症结所在。否则,就算你杀了皇上报仇雪恨,你一样不会快乐的。试问,你可曾问过自己,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何你会生在这个世上,又为何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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