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新贵。欧阳冷峭地撇撇唇。连约会地点也是毫无创意。
他开车门,自己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边替童羽裳服务。她下了车,对他浅浅一笑,明眸流转。
「啊,他已经到了。」她挥手,对一个等在喷水池旁的男人打招呼。
他顺着那方向瞧去,犀利的眼光如手术刀,将那男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解剖一遍。
长得不帅,却也不难看,不聪明,但也不笨,穿着不花俏,还算稳重有品味。
至少不是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他不情愿地下结论,朝童羽裳点点头。
「你去吧。」
「嗯,拜啦!」她眨眨眼,朝那男人走去,倩影娉婷,姿态优雅,一步一莲花。
欧阳目送她,直到孤背影淡了。薄了,成了点上心口的一颗血痣,他才悠悠地收回视线。
他回到车里,忽然觉得好疲倦,俊脸停憩在方向盘上。
几分钟后,他才察觉自己低声在唱歌,一首很久很久以前,她经常唱给他听的歌——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
第七章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
童羽裳一面擦窗户,一面唱歌。
她的歌声很清亮,适合飙高音,但唱到深沉处却又不失温柔,就连最爱跟她斗嘴的庄晓梦,也不得不承认她歌声确实动听。
周日下午,三个住同一栋单身公寓的女人照惯例聚在一起,合作打扫各自的房子,顺便天南地北,闲聊畅谈。
面河的窗户固然风景优美,西晒却也严重,午后的阳光放肆从玻璃窗洒进来,相当刺眼。
童羽裳不得不瞇起眼,努力在过分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完成清洁任务。「呼!终于擦干净了,好累。」她喘口气.
「这首歌不就是你以前教欧阳唱的歌吗?」一旁的庄晓梦扬声问,抿嘴窃笑。「怎么忽然唱起来了?该不会想起他了吧?」
「我干么想他?」随口一句调侃立时让童羽裳暖了脸。「我们昨天才见面!」
「昨天?礼拜六?」庄晓梦翠眉一挑,笑得更诡异了。「嘿嘿,老实招来,他该不会又睡在你家了吧?」
「是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觉得超暧昧的。」
「哪里暧昧了?我们是姊弟!」
「是喔~~」故意拉长尾音。
童羽裳扭过头来,瞪庄晓梦,后者淘气地送来一个鬼脸。
她无法,只能跺跺脚,为了转开话题,不得不丢下一枚炸弹。
「对了,T先生说要跟我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
T先生便是童羽裳在布拉格联谊时认识的科技新贵,取其英文名字第一个字母T作为代号,是为T先生。
「什么?!」炸弹果真威力无穷,不只庄晓梦,连沈静都被震得目瞪口呆。
「搞什么啊?」好片刻,两人才回过神,庄晓梦好笑地评论。「拜托,那个T先生是日剧看太多了吗?」
「我想他是看淡了。」童羽裳凉凉地回话。「他离过婚。」
「他离过婚?!」两个女人更惊愕了,交换一眼。
「而且还离了两次。」仿佛还嫌刚丢下的炸弹不够震撼,童羽裳又引爆一枚。
「我的老天!」庄晓梦随手甩开拖把,冲上来。「你不是说对方是个老实的科技新贵吗?居然已经离过两次婚了!我说童童,你这回可遇到对手了。」
「离婚的事是他主动跟你说的吗?」沈静也停下擦拭的动作,好奇地问。
「嗯。」
「他该不会有小孩吧?」庄晓梦蹙眉。
「有一个。」
「什么?!不但离过婚,还有一个小鬼?童童,你确定真的要跟这种男人交往?My God!」庄晓梦翻白眼,大摇其头。
「请不要随便直呼上帝之名好吗?」童羽裳瞪她,这可触犯了她这个教徒的忌讳。
庄晓梦歉意地吐舌。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离过婚并不代表这个男人就不值得交往。」沈静持平地评论。「你问过他离婚的原因吗?」
「第一任妻子嫌他没出息,看不起他;第二任嫌他是工作狂,没空陪她,搞外遇。」
「听起来好像都是他前妻的错嘛。」庄晓梦嘲讽地冷哼。「那他自己呢?难道都没错?」
「他有没有错我不知道。」童羽裳耸耸肩。「总之他说他现在对所谓的爱情已经看破了,只想找个能陪自己走一辈子的人。」
「意思是他想替自己找个煮饭婆,顺便也替他儿子找个妈吧。」庄晓梦语气辛辣。
相较起来,沈静平和许多。「你怎么想?童童,你对他印象怎样?」
「还是静说话有建设性。」童羽裳慢条斯理地说,庄晓梦不服气,朝她挤眉弄眼,她噗哧一笑,探手捏了捏好友搞怪的脸颊后,才端正神情。「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都到这把年纪了,还要像年轻人那样谈恋爱确实很累。」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太老不适合谈恋爱吗?」
「我是说我也老了,不想再玩这种游戏。」
「什么?!」庄晓梦惊讶,明眸瞪成一对圆亮的黑珍珠,沈静也不禁愕然。
一向主张面包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童羽裳,竟然会觉得自己老了,谈不动恋爱?
「你怎么了?童童,你没事吧?」庄晓梦猛然握住好姊妹的肩,两道秀眉担忧地打结。「上次的失恋,真的对你打击这么大吗?」
沈静也凑过来。「你不是常说,就算失恋,你也要有格调地活下去吗?绝对要比对方过得更好、更快乐,为什么现在却——」
四道开怀的目光,暖暖地,在童羽裳身上徘徊。
她胸口一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我才不会为了那个烂人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那为什么你会不想再谈恋爱了?」
「因为——」童羽裳轻轻一叹,敛眸思索片刻,试着剖析自己复杂的心思。「大概是因为我累了吧。」
「累了?」
「嗯。」童羽裳微微一笑,漫然忆起从大学时代到如今的每一次恋爱。
初恋男友嫌她太黏,让他喘不过气,第二任男友又嫌她不够关心他,好像放牛吃草,等她好不容易学会有点黏又不会太黏的相处之道,第三任男友却批评她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而第四任呢,又说她理智得令人发慌——
总是这样,每失恋一回,她就检讨自己,告诉自己下一次绝下会重蹈覆辙,但,总会有其他格格不入的原因冒出来,如雨后春笋。
欧阳说她身上装了吸引烂男人的雷达,她却忍不住要想,这或许是宿命。
「我真的觉得累了。」她真心地感叹。「男女交往,说穿了就是彼此磨合的过程,就算恋爱谈得再激情,还是得过生活,如果注定了不能一起过活,干脆一开始就不要浪费时间。」
不会吧?沈静和庄晓梦又交换一眼.今日的童羽裳,实在给她俩太多惊奇。
「我知道你们觉得怪,不敢相信,其实我自己也不相信呢。只是我最近愈来愈发现自己变了,变得愈来愈刻薄。」童羽裳自嘲。
「刻薄?」
「男人给我名片,我会怀疑他的用心,猜想他是不是只想跟我一夜情。联谊的时候会嫌人家无聊,光讲冷笑话。年纪小的我嫌他们嫩,没见过世面,太老的我又觉得他们呆板,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才交不到女朋友……坦白说,我第一次见到T先生时,还曾经怀疑过他是已婚男人出来偷腥,结果,哈,原来他离过两次婚。」
无语。
沈静与庄晓梦,无语以对。
说到品评男人太苛刻,似乎是单身熟女的共同特性,熟女们上了年纪,能够选择的男人愈来愈少,偏偏主见却是愈来愈强,心中那一把衡量男人的尺,不容一点弯折。
过了好一会儿,庄晓梦才找回说话的声音,咳了咳。「好吧,就算你品评男人愈来愈刻薄好了,你有没想过,那可能是因为你身边有个极品的缘故?」
极品?童羽裳胸口一震,眼角瞥见庄晓梦那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立即领悟。啧,好不容易转开的话题,又绕回来了。
「如果是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让你觉得累吧。」连沈静也不放过她。
「什么啊?听不懂。」她挥挥手,装傻。「别老是谈我的事了……对了,静不是跟墨未浓的学长见过面了吗?结果怎样?」
「还用问吗?当然是谈得很来喽!」提起这场成功的相亲,庄晓梦就得意。「我早就说过了,静跟元朗两人给人的感觉超对味的,两人一见面就火花四射,空气中电流嗤嗤响。」
「是喔。」童羽裳眉一挑,持保留意见,决定直接问本人比较准确。「静,你觉得怎样?」
「是还不错,不过也没晓梦形容得那么夸张。」沈静文雅地微笑。「我想那个魏元朗应该是跟谁都谈得来吧,红粉知己一定不少。」
「呵!这种男人可不好对付呢,跟哪个女人交情都好,你要是真跟他谈恋爱,到时光喝那些姊姊妹妹的醋都来不及了。」童羽裳夸张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