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或许是因为你还没有和他共事过。」婴姬伸开双臂,深深呼吸:「这里真好,连阳光都是那么温暖,花也香,鸟也唱。」
玉如墨悠然说:「莫非圣朝不是这样的?」
她似笑非笑地反问:「你已经认定我是来自圣朝?」
他转过身,那双空空渺渺的眸子就好象可以从一个未知的世界看到她的心里去,「不是我认定什么,而是你,本来就是。」
她的秀眉扬起:「你怎么就可以这样断定?」
「我断定是我的事,你可以不承认。况且……」他奥妙地说:「与令狐公主这个身份相比,我倒觉得婴姬的名字更适合眼前的你。」
「为什么?」虽然意识到他是在用周密的言词套她的答案,但是她总忍不住要接话。
「令狐公主代表的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尊贵地位,和人人敬仰的高雅气质,以及关于她的容貌那传奇一般的美名。」
她的眼波荡漾,问道:「那婴姬呢?」
「婴姬……她的人应该和她的名字一样妖娆诡异又风情万种,却是每个男人都触手可及的一个美梦。」
她蹙起眉:「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你多心了。」他拂了拂袖子,「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赞美你。」
「是讽刺吧?我不以为你暗讽我可以是每个男人的玩物这句话是赞美。」她的眉越蹙越紧,哼了声:「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性,只想着占女人的便宜。我本来以为你是不同的,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
听她怒而要走,他脚步一转挡在她身前,诚恳地说:「如果我的话伤到你,我道歉。」
她幽幽道:「你说你看不见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但是难道你不知道人的言辞有时候比看得见的刀子更能伤人深重吗?」
「我再次道歉。」他拱手长揖。
「这样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她有点得理不让人的意思。
玉如墨也很顺从地问:「要怎样道歉你觉得有诚意?」
「要……」她歪着头,拉长声音,「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他迟疑了一下,「好,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当全力而为。」
「击掌!」她多激他一步。骗得他的手与自己的在空中相撞之时,她趁机将他的手握住,柔声笑道:「我的手够不够软?」
他全身一震,立刻抽出手,面露愠怒:「骗人玩很有意思吗?」
「你生气了?」她得意地笑:「我喜欢看你这副雷打不动温文笑脸终于有失控的时候。」
「王叔,你们在聊什么?」不知何时,玉紫清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这个人是谁?」
「问我吗?」婴姬缓缓转过身,笑吟吟地走到孩子面前,忽然揭下自己的面纱,「叫我姐姐就好了。」
玉紫清盯着她这张倾倒无数的脸,除了最初的震动之后竟然没有多余的震慑,冷冷地回答:「谁稀罕叫你姐姐?我又不认识你。」
他走到玉如墨前面,一拉玉如墨的手:「王叔,把这个女人赶走,她不是好人。」
玉如墨笑答:「王叔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婴姬挑起眉毛,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同样俊逸温文的容颜,彼此关爱,真情流露,联想到自己身世所引发的种种不愉快,不由得她长长叹了口气。
她的叹息声被玉如墨听到,眉宇间牵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动容之色。
第四章
玉紫清对婴姬的敌意之明显,不仅是玉如墨有感觉,连南向晚和江轻楼都看得一清二楚。
南向晚笑道:「难为紫清没有被这个女人蛊惑,莫非是因为他年纪还小,眼睛里没有『色』字?」
玉如墨微微笑道:「紫清大概是觉得她会对我不利,所以在他心中,婴姬的五官都是恶人的嘴脸而看不到美貌。」
「他有这么厉害?那不是和得道的大师差不多了?」南向晚啧啧赞叹。
而正被谈论的那个人,玉紫清,懒洋洋地靠着锦榻之上,手持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紫清,今天感觉怎么样?」玉如墨问。
「还好,就是浑身有点没力气。」紫清说:「王叔,以前你和我父亲的感情很好吗?」
「是的。」
玉紫清的眼睛看着书本,若有所思道:「书上都说王室之内兄弟阋墙、勾心斗角的故事特别地多。先王选您当王,我父亲既然为长子,难道不生气吗?」
南向晚吃惊地看他:「小王爷小小年纪居然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
江轻楼在下面狠狠踹了他一脚,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玉紫清看向他们两个:「我为什么不能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不能问的。」玉如墨接话:「紫清最近在读什么书?」
「《史记》。」
「哦?」玉如墨笑道:「先生已经开始教你读这部书了吗?」
「只是我自己好奇。」
「书上的字都认识吗?」
紫清摇摇头:「很多字都还不认识,所以看得晕忽忽,不是很明白。」
「现在看到哪里了?」
紫清翻到前面一页:「《刺客列传》。」
玉如墨再笑道:「最喜欢谁?」
「豫让。」
玉如墨微点点头:「『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这样的臣子的确是每个君主都希望遇到并为之赏识的。」
玉紫清认真地说:「如果我是智伯,有这样一个忠心的臣子当然欣慰,但是如果我是赵襄子,绝对不会给豫让第二个机会来杀我。就好象那个女的,我就不会留她在身边。」
玉如墨侧过身,「为什么不喜欢她?」
玉紫清撇撇嘴:「她一脸的狐媚,肯定没安好心。王叔虽然看不见,但我看到府内的许多人见到她都迷得晕晕忽忽,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妖精变成人,也是人里的妖精,留在身边很危险。」
玉如墨笑着摸摸他的顶髻,「说得对,不过王叔不是告诉你,我有分寸吗?而且,见到她也不要太过不敬,说不定她的身份尊贵还在你之上哦。」
「哼,那又怎么样?身份是贫贱还是富贵并不重要,反正我是王叔的亲侄子,她不过是一个外人,想亲近王叔要看我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玉如墨微怔:「你说什么?」
「她对王叔有企图,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幸好王叔看不到,否则她那张笑脸……」玉紫清忽然咽下了后半句,转移了话题:「王叔,我们什么时候回你的王宫?」
「少则三两日,多则五六日,我们就可以动身了。」玉如墨拍拍他的手,若有所思。
「王,幻月密使有事禀报。」江轻楼领着一个着月白色的劲装的人走进来。
玉如墨问:「什么事?」
那人行了礼之后起身回报:「王,属下已经探得消息,令狐媚公主一行人的确到了金城国,而且还为圣朝送回了万两黄金,据说两边正在商讨金城王与公主的成亲大典事宜。」
南向晚忍不住说:「听说令狐笑写信和金城要钱已经要了好久了,怎么令狐媚一去就要到了?」
「美色当前,谁能不动心?」玉如墨悠然一语。
「可是……」南向晚嗫嚅道:「我们不是怀疑眼前这个才是令狐媚吗?」
「此事诡异。」江轻楼寒眸一凝,「王,是否要去问圣朝?」
「问令狐笑那只老狐狸吗?」玉如墨轻笑道:「你以为他会说什么?人人都说他多智如狐,能预卜前生来世。倘若婴姬是他派来的,他必有图谋。我们无论问什么他都会狡辩过去。」
他沈了沉:「其实问与不问并不重要,因为婴姬从未否认她是令狐媚。」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是吗?」
她总是出现得这么恰如其时。
换了一件紫纱的长裙,站在月亮门旁,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摇着把檀香扇,头上还戴了顶白色纱帽,虽然盖住了脸,但是风韵袅娜,别致地撩人。
南向晚急忙低头,江轻楼则看向一边。玉如墨听到她的声音只是笑笑:「听说姑娘去外面逛街,回来的好早。」
「小小市镇,没有太多可逛的,只是买了几身衣服而已。」她叹气道:「住在王府总不能太失礼吧。」
「本王可没请你住在这里。」玉紫清冷冷地端出主人的架式,他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承袭了父亲的王爷之位,自称「本王」倒是名副其实。
不过婴姬听到他用青嫩的声音说出这样冷苛的话却是扑哧一笑:「不好意思小王爷,忘了向您行礼,不过邀请我住在这里的是您最崇敬的王叔,所以小王爷虽然不愿意,也请忍耐。更何况,我还是您的救命恩人。」
「放肆!」紫清怒而摔书:「你敢在本王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
「那我应该用什么口气?跪下来向您叩头,然后瑟瑟地发抖说奴婢该死?」她摇着扇子走到他们面前,有意无意地用扇子在玉紫清的面前晃了一下,意料之中的又一次惹怒了玉紫清,于是在他挥手要打的时候转身跑到玉如墨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