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小花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是啦,是啦,当年八国联军攻打北京的时候,应该把你绑在城墙上,这样说不定他们就舍不得冲进去烧杀掳掠了。”
“你会不会扯太远了?”万宝珠大发娇嗔。
“是谁先扯到那么古早去的?”她没好气的反问。
“哎呀!总之你们姐妹俩实在太逊了。”万宝珠最后恼羞成怒,“都二十几岁人了,还没有爱慕者捧花排队等着按我们家门铃,你们一点都不紧张吗?”
她耸耸肩,“不会啊,耳根不知道多清净。”
“真是对牛弹琴,不跟你说了,我要出去约会了。”
“早点回来。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要常常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她对姑婆的背影喊道。
“我都七十几岁的人了,还有什么鬼门禁?”万宝珠不爽地出门去了。
“哈哈哈……”她忍不住放声大笑。
唉,这就是万家的传统,老不老小不小,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万小花边喝柳橙汁边走向餐室,坐在红檀木雕成的气派大餐桌前,望着桌上丰盛的四菜一汤,以及齐白石大师的水墨画限量瓷器碗盘,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草应该也出去了,家里这么大,却冷冷清清的,连吃饭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她忽然有点想念在“万人迷”大楼里,跟方秘书一起到员工美食餐厅吃饭的时光。
很热闹,很快活……
话说回来,星期六韩德森都在做什么?他也跟她一样,独自一个人在家里对着满桌菜肴叹气吗?
嗯,像他那种高高在上、品味超凡又自以为是的时尚大师,搞不好星期六、日都忙着跟美丽的模特儿调情兼鬼混呢。
不过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流言,比较多的说法都是他英俊如天使,严格如魔鬼。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轻轻碰触自己的唇瓣,一颗心顿时怦怦然,热流四处飞窜了起来。
傻瓜,像他那种男人根本碰不得。只要他一出现,做母亲的都应该要把自己的女儿锁在柜子里才行。
亦正亦邪的英俊脸庞,深邃的眸子电光四射,就连皱着眉头鬼吼鬼叫的样子都那么迷人了,她真不敢相信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男性魅力?
万小花叹了一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筷子拨着碗里晶莹的寿司香米。
米虽然够香,可是完全不能跟他身上清新又诱人的味道相比……万小花!你够了喔!干嘛又想到他身上去?
“色亦异空,空亦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她连忙低头念大悲咒。
绝对不能被他的美色所迷!
她一定要记得,他的本性有多么自大和霸道,他甚至瞧不起她穿衣服的品味,一点都不懂得欣赏艺术,这样他俩之间就没什么好说了!
“对,就是这样。”她满脸坚定。
*
星期六,韩德森早早就起床了,在夏日的初阳下晨跑了一个小时回来,尽情地沐浴后,边擦着犹湿的黑发边走向摆着笔记型电脑的桌子。
他住在信义区一栋豪宅的顶楼,二十楼的视野下错,从客厅落地窗望出去,大楼和整个华纳商圈尽收眼底。
他自己一个人住一百二十坪的房子,拥有一间大到可以在里头骑脚踏车的主卧室和一间略小些的客房,卫浴也有二十几坪,然而最大的宽阔空间就是四十几坪,铺着柚木地板的客厅。
客厅集书房和视厅室的功能子一身,简单的蓝白灰三色系,舒服得令人不想出门。
所以周休时间他常常把工作带回家,将样品和布料摊开一地,他就跪在光滑干净的柚木地板上画图、裁剪布料。
他打开电脑,回了几封国外客户重要的电子邮件,然后起身回房换了一件舒适的纯白美国棉衬衫,石洗的褪色淡蓝牛仔裤,卷起袖子就走向设备新颖完善的欧式厨房。
从来没有人知道烹饪是他的兴趣,也是另一项才华。
他拿出一颗洋葱和胡萝卜与青豆,先拍碎几颗蒜头,热了锅后就要倒橄榄油……橄榄油呢?
“该死!我又忘了买橄榄油。”他一拍额头,却不小心把手上辛辣的蒜头渣液给抹进眼里,登时刺得他泪水直流,连忙关火跑去洗脸。
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时常心不在焉,忘东忘西,该不会是提前得到阿兹海默症了吧?
不对,认真研究起来,他最近的不专心和频频出槌都是始自于某个女人大闹他的生活那一天起。
而且她还躲了他四天!
“想到这个,他的嘴角就微微抽搐。
别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整顿她一身可怕装扮的计画。
不过,此时此刻的重点是,他必须去买一罐新的纯榨橄榄油。
把咖啡色“万人迷”绅士系列的小牛皮皮夹放进牛仔裤臀后的口袋,他拎着钥匙开门往外走。
*
万小花咻地推着超市的推车前进,凡是挡路者死。
没办法,突然被管家阿清嫂轰出门买鲫鱼和葱,因为姑婆打电话回来说晚上要带客人到家里吃万家的拿手菜“葱烤鲫鱼”。
至于为什么是她来买呢?
她也不知道,好像是吃完饭后就瘫在沙发上喊了几声“无聊得要命”之类的话,然后忙着吸地拖地的阿清嫂就把钱包和采购字条扔到她头上——
“我忙得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帮忙了,小花小姐居然还在那边给我喊无聊?!
去给我买葱和鲫鱼回来!”
“唉,下次我就不要当着她的面喊无聊了。”她苦笑。
真是的,就说了吧,万家的传统就是老不老小不小,管家不算管家,小姐不算小姐。
不过不对阿清嫂言听计从也不行,因为她可是从小替她们两姐妹包尿布长大的哩。
“葱……葱在哪里?啊……”她差点推着推车撞上一整排的罐头,总算及时紧急煞车,吓出一身冷汗。
韩德森以为自己眼花,但光是瞥见那一身可怕的配色就知道他没有看错。
万小花?!她在这里做什么?
而且还推着那辆杀人利器——难道她没有注意到整条购物走道的人跑的跑、逃的逃?
“政府应该明文规定不准你驾驶任何车辆。”他忍不住冷冷地提醒她。
万小花蓦然回头,小脸在望见他的那一刹那亮了起来,随即拼命抑制住心底的喜悦。“我又没有开车。”
“都一样,任何有轮子的东西你都不应该碰。”他指指她的购物推车,“还有,你压到电线了。”
“我知道,不用你鸡婆。”她微微恼怒地用力推着购物推车,可是地上那条粗粗的黑色电线像是跟她的轮子缠绵悱恻着不肯放,不管她怎么推怎么拉都一样。
韩德森叹了一口气,明明知道最理智的举动就是转头离开,但是他仍然蹲下身解开缠在轮子上的电线。
她闭上嘴巴,有一丝害羞又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原来……他也可以很有耐心啊。看他专注地将缠成一团的电线自轮子上绕出来,动作之温柔就像在抚慰心爱的女人一样……
为什么他对没有生命的东西都这么有耐性又温柔,偏偏对会动会讲话的人类毫无耐心可言?
更确实的来说,他为什么偏偏对她一点耐心也没有?
如果他也用这么温柔的动作抚触着她的身体,那么她一定会甘心融化在他脚边并且张开她的——
“色亦异空,空亦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她惊觉到脑子里放肆的邪念,连忙低头猛念经。
“好了。”韩德森小心翼翼将轮子推离开地上的电线,一抬头恰好看到她眼观鼻,鼻观心兼嘴巴念念有词的样子,“你在做什么?”
“我?呃……”万小花猛地一惊,心虚地干笑。“我只是在体会佛法的精妙,呵呵呵。”
他盯着她半天,怀疑地研究着她越来越心虚的表情。“从你的服装看不出你原来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我的服装又怎么了?”万小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竖起毛来,极力捍卫自己穿衣自由。
“难道你看不出黄色T恤搭青色长裤有多么恐怖吗?你应该搭配浅色府绸布的——”他火大地批评到一半,突然看见她推着推车快步离开,“喂!你要去哪里?我话还没有说完!”
“求求你饶了我吧,今天是休假日耶。”
她实在不想连在公司外头都看见他皱眉头发飙的样子,她比较想看见他英俊迷人的笑容,或者是性感诱惑地勾着她的肩,嘴巴凑近她耳垂也不错。
万小花,欲海无边,回头是岸。
她努力甩掉越来越淫秽肮脏的念头,大大做了几个深呼吸。早晚,她一定要戒掉只要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对他流口水的习惯。
她一定要记得这个男人看她非常不顺眼,所以她也不应该对他越看越顺眼,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尊严和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