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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非命知道她口中的“如墨”乃是指玉阳王,玉如墨。

  看人家夫妻可以如此相守相随,无论宫中还是田间,都能做到相濡以沫,不信不疑,这份深情世间少有。

  然而她自己呢?虽然也嫁给了圣朝皇帝,却将身子给了另一个男人,别的夫妻或许会有同床异梦,她竟然连“同床异梦”的资格都没有。只因为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心中眷恋的是得到她身子的男人。

  好混乱的关系,混乱到她自己已经觉得不堪其痛。

  想到这一切,她的眉心就一蹙再蹙。

  令狐媚伫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的笑说;“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贺,贺非命。”

  “贺非命?”她先是露出讶异的神色,然后噗哧笑出声,“好名字。”在她的眼中闪过某种狡黠的光芒,“今天要麻烦您先住在这里一晚,明天再和七哥一起动身回圣朝吧?”

  “不,我今天就走!”她可不想再看到令狐笑的那张臭脸。“让令狐舞人和他一起回去就好了。”

  “别以为七哥看上去没事,这次落水几乎要了他的命。连着两天晚上他都在发烧,而我今天晚上必须赶回玉阳王宫去,如墨身边没个细心的女眷照顾他,我会很不安心。”令狐媚柔声道;“贺姑娘不会让我为难吧?”

  这样柔媚的声音,谁能拒绝得了?更何况,听到令狐笑原来这两日都在发烧,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为何不赶快派人送他回去?”当初救起令狐笑之后,如果赶快送至附近的府衙,找名医就诊,难道不比在这种乡间小屋中更容易恢复?

  令狐媚轻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劝他的啊。但是他居然说最近有点累,不想太早回去,还说朝中会有人替他管家,不用他操心,所以我也只好由着他休息了。可是真的很奇怪,朝中除了他,还有谁能管家?”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贺非命的回应,瞥眼看去——贺非命正咬着唇,双手十指勾在一起,眼中像是在笑,眉宇间却又像带着轻愁。

  令狐媚看到她这种神色,心中已经了然。

  谁解情字哦,只有同样走过这条坎坷之路的人才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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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贺非命在内屋辗转不能成眠。令狐笑就在隔壁的屋中,令狐媚已经带着儿子离开,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要她晚上多过来看一看他,怕他病情反复。

  此时月挂中天,令狐笑那边寂静无声,她该不该过去?

  窗外秋风萧瑟,虽然她身上盖了被子却还是觉得凉凉的。那个人,前几天落入冰冷的河水里,被急流冲了这么远,又被病痛折磨了两天两夜,不知道能不能抵御夜里的寒冷?

  终于忍不住,她起身下了地。没有拿灯,轻悄悄地推开内外屋隔挡的门,借着月光走到他的床边,然后又轻轻地坐在床杨的边缘。

  他的呼吸很均匀,被角也都盖得很严实,只是他的眉心像是蹙着,还蹙得很紧的样子。

  “难道你在梦里都在和人斗吗?”她低声自语,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那里很清凉,没有发烧。

  她吐出口气,刚觉得轻松些,陡然他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半夜摸上我的床,樱妃娘娘有事?”

  他促狭的话让她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甩开他的手,说道;“别臭美,我只是受公主之托,看你有没有病得快死掉。”

  他的另一只手也从被子后面伸出来,将她猛地一拽,拽倒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沉声威胁,“要是不想让舞人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就别叫。”

  令狐舞人就在隔壁那间草舍里,为了不惊动他,她只得咬着牙挣扎,却挣脱不开。

  “有意思,和那天的景象很像呢。”他的冰唇擦着她的鬓角。“似乎每次都是你主动对我投怀送抱,这是为什么?”

  “谁对你投怀送抱?是你强行逼我留下的!”她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上一次是我害你喝药没错,但你这一次是清醒的,干么还拉着我不放?”

  “这一次也是你害我的。”他冷冷地,近乎逼问;“为什么知道我将有难还不出声警告?”

  “因为我想看你倒霉的样子!”

  “那为什么现在又跑来找我?”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得太难看,所以来给你收尸!”她有点不敢挣扎了,因为两个人的身体实在是贴得太紧,这种暧昧的姿势让她想到那天晚上他们的抵死缠绵,生怕自己过分挣扎会让他做出什么出轨的事情来。

  但是她的话说得越狠,令狐笑的手臂就箍得越紧。

  “我,还真的是很欣赏你这种言不由衷的女人呵。”戏谑的话语,挂着余味悠长的声韵,慢慢滑过她的耳垂,吹起耳畔的一缕青丝。

  她的浑身都泛起一层寒栗,因为这种感觉是让她连魂魄都要为之颤抖的熟悉,所以当他的唇舌如攻城略地一样吞噬着她的思想,侵犯她的身体时,原本僵硬的身体也不由得在他怀中轻轻蠕动着,寻找着最适合自己蜷伏的角度和姿势。

  “但是你很叫我失望……”他幽然叹息,“我没想到你会丢下陛下和圣朝跑来救我这个死敌。你,该不会是对我动了真情了吧?”

  她的身子再度僵住,声音一冷,“不要太自以为是。”

  “那最好。”他啃咬着她红润的唇和因为半散开衣襟而裸露出的肩膀,“我只喜欢和敌人交手,不喜欢和情人做这种游戏。”

  “你这样冷血寡情的人,不配有情人!”她狠狠地反咬了他一下,将他的嘴唇几乎咬破。

  不过接下来他没有给她反击的机会,双臂一推,反将她压在身下,双臂牢牢地将她固定在自己的钳制范围之内。

  “樱妃娘娘既然如此情深意重地来救微臣,微臣应该以身相许作为报答,不是吗?”

  她清楚地看到月光照在他唇畔的那丝浅笑,也知道接下来他想做什么。但是她的眸子陡然阴沉下去,容颜素冷,一字一顿地说;“不!我已不忠于陛下一次,你别想让我成为你玩弄于股掌间的罪人。”

  说完,她用力推开他,拉紧松散的襟口,头也不回地奔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紧闭。

  令狐笑略有些诧异地看着那扇阻挡着两个人的门,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她会选择拒绝。

  不过,刚才他分明听到一阵如雷的心跳声,那是谁的心跳?跳得那样乱,没有了规律。

  男女之间,谁先动情,谁就先输了一阵。这是他告诉令狐琪的话,也是告诫自己的警语。无论有多欣赏对方,都不能将欣赏变成喜欢,因为一旦动了情,就等于给对方杀伤自己的致命机会。

  他要用事实来证明,“死于非命”是一句愚蠢的鬼话。他是不可能输的!

  第十章

  令狐笑回到圣朝是三天后的事情。令狐舞人本以为他会立即采取行动报复宇文家族,然而他却按兵不动,一如既往地埋头处理朝政,仿佛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圣皇在令狐笑回来的当天亲自到丞相府看他。

  由于对前因后果并不清楚,但听说他可能遇险之后,圣皇就坐卧不安,直到看见他本人也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地问东问西,“怎么好像瘦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令狐笑的口气淡淡,三百两语带过,“河上风大,微臣不慎落水,已经不碍事了。”

  他说得越淡,圣皇就越是觉得惊心动魄,再问又问不出来什么,只好转而去问令狐舞人。

  结果他的回答更加简洁,“七哥既然无恙,陛下就可以放心了。”

  那么,贺非命呢?

  当日她匆匆来找舞人,紧接着舞人以笑遇险为由,带她出宫寻找,虽然他很不甘心让她和笑有机会单独相处,但为了笑的安危又不得不同意。

  如今当事人都回来了,却全都三缄其口,这未免让他心生疑窦。去问贺非命,她以身体不适为由,竟然避开他的几次召见。

  这几个人之间明显有事,但人人都不肯说,简直让他快发狂。

  渐渐地,秋去冬来,有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主要问题在贺非命这里。

  以前她每天帮助圣皇处理朝政,与令狐笑暗中交锋,朝中臣子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被卷入其中更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圣皇原本以为她从边境回来拒绝召见是在找借口,为了避谈关键之事,谁知她竟然“一病不起”,连着一个月的时间都很少露面。

  令狐笑这边,依旧大权独揽,宇文家也似乎开始偃旗息鼓,情势比起最初完全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倒向令狐一族。

  面对这种情况,圣皇无奈又没辙,干脆也缩起来,暂时不闻不问了。

  旁人不知风云事,只道日月是寻常。

  圣朝的天,真的平静如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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