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野望瞅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回褚妙舞的脸上,看见她凝视自己的眼瞳里闪动着疏离和戒备,忍不住加重了力道捏握她的手,直到看见她吃痛地颦起眉头,他这才慌忙地松开手。
“以前老温……就是温玲良,他不只一次叫我和他一起工作,可是我拒绝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看到我就很生气。”
“为什么一个打版师会邀请你一起合作主这么说来,你对于服装设计也有一定……”
其实她们这一次来上海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邀请服装界颇具名声的专业打板师温玲良一起加入她们的工作室。
她当然也知道以温玲良的条件,要看上她们这一间岌岌可危的工作室简直是天方夜谭,事实上,温玲良根本不需要依附在哪一家公司之下,以他在服装设计界的高度名望,单枪匹马就可以混得很好。
可是为了保住即将倒闭的工作室,明知道对方答应的机率微乎其微,她却说什么都要来试一试!没办法,谁叫清歌只懂得画设计图,对于实务方面的打版剪裁都很弱,也难怪客户根本不敢把订单交给她们。
“你到底是谁?”褚妙舞神情戒备地望着他。
两、三个小时前,一个路边冒出来的算命师随口胡谱,让清歌误以为他可能是上天赐予她们的幸运星,但是如今事实证明,这家伙却是个害她们姐妹被人家轰出来的超级扫把星!
这一头的胡野望忍不住为了她眼眸中的冷漠而频频叹气,“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一个企业家的继承人……”
“把你那一套逃亡少主的故事省一省,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决说,你到底是谁?”
唉唉唉,连三叹,这下子胡野望的肩膀真的垮下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要留在她身边还真不是普通的困难啊!
第3章(1)
深蓝色牛仔裤将男子修长的双腿衬得更为有型,提在手边的塑胶袋随着他的步履晃啊晃的,夜色中,只见男子脚下踩着半新不旧的亮皮休闲鞋,悠闲地跨下阶梯,准备走进这一家只限子会员进入的高级俱乐部。
只是才到门口,便马上被服务生拦了下来,“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只招待会员。”
男子望着他,笑了笑。
“而且我们这里禁止携带外食,抱歉了,先生,请您去别的地方吧……”
“嘿,你在干什么?!”一个喝叱声蓦地响起,接着急促的跑步声迅速朝这里移来,“你这家伙,在搞什么啊?”
“经理,这位先生想要——”
“你闭嘴!”经理马上堆起笑容转过头,“不好意思啊,胡先生!”
嘴唇淡抿的胡野望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新人?我看他满尽责的啊,你别对人家这么凶嘛。”
“是、是。您还是坐老位子吧?请跟我来,有一阵子没见您过来了,是不是最近比较忙?”
“嗯。”
胡野望在招待经理的带领下跨进了俱乐部,低调奢华的装潢风格和上海张狂华丽的惯性繁景截然不同,然而这一点却也成为它特立独行的最大特色。
“不知道胡先生您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他心情愉快地睇了对方一眼,“让人家使唤。”
“嗄?!”
“行了,我知道位子在哪儿,你帮我叫人拿一瓶威士忌过来。”遣退了招待经理,胡野望伫立在墙角,凝视不远处那个独自喝着酒的背影。
噙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性感邪飒的笑容,他拎着塑胶袋缓缓走近……
然后“啪”的一声直接扔到那人的背上!
“搞什么东西?!”
吧台旁的温玲良抓下袋子,又惊又怒的转过身,一看见他,立刻又冷着脸转回去。
胡野望睇了他一眼,“喂,不需要这样吧?今天早上那样对我,你还觉得不够本吗?该知足啦!”
“哼!”
他摇摇头,坐上温玲良身旁的位置,适巧招待经理在这时将整瓶威士忌送了过来。
温玲良瞥了瞥那瓶酒,蓦地将指间的香烟叼在嘴里,大手一伸,把那只塑胶袋捞了过来,迳自打开。
“一些卤菜,都是你喜欢吃的。”胡野望示意经理将酒倒满,自己则伸手拿起摆在身旁男人面前的烟盒取了一根香烟点燃。
“嗳,经理,不是我爱挑剔,但是你们这里的东西真的很难吃,害我觉得在这边花钱买下酒菜真是一种罪恶。”
耳边听着温玲良大剌剌的抱怨,轻弹烟蒂的胡野望淡淡抿唇看着招待经理僵硬赔罪的表情,忍不住摇摇头。老温这家伙的个性真的是几十年不改,人家都已经特别破例让他们携带外食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坐在吧台的角落,尽管他们对彼此的态度都没有太热络,但是一些举动却又在在显示了两人的熟稔。
在外人看来,背靠着椅背悠闲抽烟的胡野望外型精瘦斯文、暗显贵气,相形之下温玲良便显得魁梧壮硕,再加上那不修边幅的落腮胡,所表现出来的粗犷气质更是和胡野望的俊飒秀逸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各自安静沉默的抽烟饮酒,谁也没有试着打破静默,直到胡野望因为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想伸手再拿另外一根,却被温玲良给一掌拍开!
胡野望霍地蹙眉,“喂,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温玲良回瞪他,“我先。”
哇,爱计较的家伙。
点燃了另一根烟,温玲良表情酷酷的,并没有看旁边的人。“嗳,给我说清楚啊,这么多年来你三番两次拒绝跟我合作,结果现在却跑去当那两个穷女人的跟班?你是什么意思?当我是傻子啊?!”瞧不起人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还有什么意思?”惬意地举起酒杯就唇啜饮,“你已经看到啦,就是她的跟班。”
温玲良闻言,蓦地放下酒杯转头审视好友。
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胡野望噙起嘴角,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接着伸手招来服务生收拾杂乱的桌面。
原本还心有不满的温玲良迟疑了几秒钟,弹了弹烟蒂,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困惑中又略显讥诮。“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平常被人服侍惯了,现在突然想换个口味玩一玩吧?”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啜了一口烈酒之后轻轻放下酒杯,“怎么样?还想不想跟我合作?”
正在喝酒的温玲良讶异地转头看他。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就见胡野望抿起性感嘴角,笑得优雅而自信,“来当我的同事吧。”
*
旅馆房间里,正在打包行李的褚家姐妹沉默地各自据守在房间的两端,电视节目的歌唱声是房里唯一的声响。
褚妙舞低垂着头,怔怔地看着床上敞开的小行李箱,摊放在手心上的是她随身携带的小型笔记本,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当初自己来上海时一心希望能办成的事情,包括招揽新的客户订单、寻找价廉物美的生产工厂,以及邀请温玲良加入她们的工作室。
结果没有一件事情顺利完成!
她叹了口气阖上笔记本,神情难掩黯然。
果然是因为她能力不足的关系吧?所以如今才会搞得一事无成。还有人比她更无能吗?低头抚摸着记事本,她忍不住自嘲地弯起嘴角,此时此刻她还真希望谁能举个例子给她听,藉此挽救她濒临破灭的自尊心。
“姐。”
褚妙舞闻声抬起头,看见妹妹递了一张面纸过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眼泪竟扑簌簌的直落。
“你为什么不能看开一点?”
绾着长发的褚清歌眉头紧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一个掉泪另一个皱眉。“工作室结束了,换个角度想,也是另外一个新的起点、没有包袱的开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那是爸妈……”
“我知道那是爸妈唯一留给我们姐妹俩的,可是更现实的是,凭我们两个的力量真的撑不下去!实际一点行不行?算我拜托你!”
那一张面纸在褚妙舞的手里几乎被捏成了一团纸屑,她的小拳攥得死紧,却挤不出半句话来反驳!
因为褚清歌说的是事实。这些她都知道,但是……
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一直以来总把它当成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是生活中唯一的目标,现在却叫她看开放弃,谈何容易?如果说放手是这么的容易、如此的轻而易举,那么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又有什么价值跟意义?
低头看着姐姐挣扎交战的复杂表情,神情冷淡的褚清歌转身“砰”的一声躺回床上。“唉,早知道会有放弃的一天,当初我们根本不必做出那么多努力跟牺牲!天知道咱们两个为了守住那间工作室背负了多少压力,甚至连青春都要赔进去了。这样也好,早点结束、早点解脱!”
这句话着实扎痛了褚妙舞的心,她霍地转头反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