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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夺回‘白家寨’。”低嗓幽柔。

  “为什么……帮我?”她暗暗咽下喉间无形的硬块,涩声问。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这般的施惠不可能不索求报酬。

  他双目微眯,状若沉吟,像努力在思索着她的问题,欲斟酌出个绝佳答复。

  片刻后,他启唇答道:“罗醒狮不得我的缘,惠炎阳与我又有深仇大恨,再有……”琉璃眼如宝蓝天幕,而银辉似火,直勾勾地锁住她。“我要你。”

  心被某股力量发狠撞击,震颤至四肢百骸,她脸色有些儿白,白得略显透明,在不甚明亮的灯火中,犹能瞧见肤里好淡、好细的青筋。

  “你要我……”深吸口气,内心隐约猜到,她仍勉强问出。“做什么事?”

  他将把玩在指间的发丝缠绕再缠绕,发丝愈缠愈短,她的脸不得不倾靠过来,一寸寸被动地朝他移近,直到两人鼻尖几要相触,他温热的鼻息煨着她不知何时开始轻泛凉气的肤颊。

  四目相凝,他端详她许久,她则在他瞳底瞥见两个苍白的自己。

  忽地,他的鼻贴住她的,他薄而暖的嘴轻吮她微启的唇瓣。

  他自在地侵犯她的领域,把答案低低地、暗带着笑地、徐缓且清楚地随着亲吻,喂进她嘴中——

  “就做女人躺在男人身下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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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不住颤抖。

  双肩发颤、两排贝齿也好不争气地发颤,仿佛那团寒气打心底窜出,即便她裹着再多、再厚的裘毯,也消除不尽那莫名的恶寒。

  西塞的冬季已至尽头,雪初融,冰冻三尺的湖面在晴日的温柔抚慰下,渐渐由厚冰化作薄霜,结出奇异且耐人寻味的冰晶图样。原野有了不一样的风光,深深嗅入,犹然沁冷的风中带着微乎其微的泥土与草腥味。

  天好蓝,蓝中又染开几抹青靛与宝紫色,日阳在冬尽的这一天露脸。

  多美好的时候,为什么会冷得如此不寻常?

  缩成团儿坐在“延若寺”顶楼的平台上,白霜月重新裹紧身上的毯子,背着靠石块堆砌的矮墙,仰脸儿,微眯的眸底拢着困惑,静谧谧地瞧着湛蓝发亮的天际,似在费神深究。

  “延若寺”楼高四层,寺中供奉莲花生大佛与观自在菩萨,寻常来参拜的都是西塞高原上的牧民,以及南北山麓的少数民族。

  寺中的顶楼平台一向寂静,因通道建得极为隐密,知道的人并不多,而白霜月则是小时随爹来寺中时,被一头在寺里回廊悠晃的放生羊引走注意力,追着、跟着,不意间才发现了往这顶楼平台的通道。

  “咩~~”羊叫声传来,不一会儿,毛色偏灰的丰毛丰用角顶开虚掩的通道木门,圆滚滚的身躯跟着钻了出来。“咩~~咩~~”

  白霜月微怔地挑挑眉,直到羊儿走来她身旁胡蹭乱嗅,才不自主地勾唇轻笑。八成又是牧民们为祈福或还愿所放生的羊只,被“抛弃”在寺里,便随兴乱闯了。

  “风凉日暖,跑出来晒些日阳、吹吹风,确实挺好。”来者未到声先至。

  白霜月脸容又是一抬,恰与一名前脚刚跨出木门的灰袍老僧四目相接。

  “住持师父……”她讷讷地唤了声,欲要立起,老僧却摆摆大袖,示意她别动、继续窝在那方矮墙下。

  白霜月好听话地坐回原处,清亮双瞳直勾勾地望着老僧,似欲言又止。

  老僧法号故悟,身形精瘦,面黝须白,年岁约在七十上下,不过有许多老牧民们暗中流传着,道故悟大师三十年前便生得这模样,如今容貌一丝未变,真实岁数根本已过百岁。

  “小时你随白大当家前来,总喜爱独自一个在顶楼平台留连。适才送斋菜过去见地窖无人,老衲就猜想大姑娘八成来这儿了。”他徐缓道,老脸祥宁如今日的天气。

  白霜月轻应了声,启唇语:“一直待在地窖有些儿闷,所以便上来了。”

  被天枭救下后,她原暂住在寺中石屋,但因外头风声过紧,罗醒狮的手下和大批由中原赶来一块“铲奸除恶”的武林人士,几要把整个西塞高原翻遍,安全起见,她只得听从故悟大师的建言,移至寺中地窖躲藏。

  已连续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过五日,她思绪纷乱,从未有过的心浮气躁,觉得自己怎会如此无能、不济事,如何斟酌思量,就是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来保住“白家寨”,越想,越是难受,才冒险爬上平台透透气。

  或者……是有法子的……

  我要你。

  你要我……做什么事?

  被风刮得轻红的颊忽而大绽嫣泽,每思一回他那时的答复,还有那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神气的琉璃眼,她便心如擂鼓,浑身不争气地颤栗。

  她在地窖待过五日,整整五日,天枭不知去向。

  似乎认定她无路可去,亦料准她绝不会抛弃被囚在“白家寨”地牢的那些人,以及寨中受迫、敢怒不敢言的族众独自逃走。她单独一个要逃不难,偏偏心中难以割舍,他知道她的弱处,只要掌握这一点,便形同囚困了她,因此,已无须时时将她系在身旁。

  那可恶的男人简直无时不刻都在要心机。后来她才明白,当日受困雪峰洞室之中,大娘刻意为她指点出路,也是出于他有心的安排。

  生怕她当时一逃走,他要迁怒地对大娘下杀手,因此她支支吾吾地询问大娘的事,刚开始他先是不语,用一种好怪异的眼神瞅着极力掩饰焦急的她,仿佛她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功夫去管一个几是毫无相干的人的生死,实在愚不可及似的。她真讨厌他那时的眼神,看得她心慌意乱、不明就里。

  总之,他故意放她回“白家寨”,要她亲眼瞧瞧罗醒狮的真面目、见识对方的手段,她被拿住当饵,他便将计就计,痛快地吞下她,搅得那一夜“白家寨”风火四起、刀剑激迸。

  心疼哪……她才不管双方死伤,反正都不是好人,她是心疼那夜被大火烧毁的几处粮仓,里头都是寨中族众在背风山面的垦地上辛勤务农所得的粮食,可以喂饱好多人的,都不知毁损了几成?

  更可恶的是,他留给她一个选择,让她这几天陷在某种思绪对立的漩涡里,载浮载沉,无法自拔。

  要?

  不要?

  允了将如何?

  不允又将如何?

  她必须及早下决心。必须啊!她已无暇再等。

  深吸口气,她手在毯子底下紧紧交握,终是问出困扰多日的疑惑。

  “住持师父……您与天枭是旧识吗?他与您说话的模样,像是识得您许久了。”久到足可全心全意地信赖对方、无一隔阂似的。略顿了顿,她咬咬唇,再问:“关于他的事,他来自何方?他姓什名啥?他的目的?他一切、一切的底细,住持师父定然清楚万分,我仅是想问,他究竟……为什么……憎恨‘白家寨’?”

  故悟大师微微笑,步至矮墙边,墙高仅及他胸腰之间,他探头瞧了眼底下众生,这才慢吞吞地答道:“倘若真要算起,老衲与他确实有一段渊源,不过都是前尘往事喽!你是好孩子,他也是好孩子,只不过两个好孩子的爹,在二十年前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一个遭人利用,一个不幸枉死。遭人利用的那一位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自然悔不当初,但看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却也足够补偿过去所犯之误了。”

  白霜月唇轻启,欲言不能言。

  一个遭人利用?一个不幸枉死?这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内情?

  有太多话堵在喉问,她呼息不由得急促起来,似在漫漫脑海里终于抓住点儿头绪了。

  干瘦的老脸转向她,故悟大师仍是笑,又道:“你爹是好人,老衲与他知交多年,知他心中苦闷,但他做得够多了,西塞自从有了‘白家寨’,一切已然不同。这事儿,那孩子会懂的。”

  住持师父话中的“那孩子”是谁?白霜月心里明白。 

  鼻腔淡淡泛酸,胸口与喉头闷得难受,缠绕她好久的疑团,她想,该是寻到解开谜底的那条游丝了。

  抽丝剥茧,拨云见日。尽管住持师父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已教她忆起爹在世时,几番酩酊大醉后无意间吐露出来的事!

  “月儿……‘白家寨’不该是咱们的,不该叫作‘白家寨’啊,呵呵呵……月儿……月儿……咱们得等,得一直等、一直等下去……”

  “等什么呢,爹?”

  “等人来报仇,把咱们这一切讨回去……呵呵呵……讨回去啊……”

  “爹,您醉了。就说了,别喝这么多呀!”

  “胡说!没醉……咱清醒得很!喝!陪爹再干掉这一坛。”

  “不行喝。娘在世时,还说得了您几句,如今您酒喝凶了,月儿不叨念着,还有谁阻得了?爹,究竟有什么事?您心里别不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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