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比出三根手指。
“原来将军筹划此计已有三月。”不愧人称军神啊!对于他行军布阵之能,她算是服气了。
没料到他翻了个白眼。“是三天。你真当我神啊?三个月前雨才下,我怎知此雨会成大患,又怎知朝廷会不拨粮草,弄得现在库里只剩半月余粮?”更重要的是,朝廷内部一直是倾向议和的,皇上压根儿就不想打这场仗,严守襄城目的只在告诉凤帝,南朝不是没本事,不过爱好和平,没事大家坐在一起谈天喝酒多好,何苦兴兵动刀的呢?
慕容飞云虽是一方大将,但面对皇上的压力及满朝一片议和声,他若主动去打凤军,不必凤军生撕了他,估计皇上会先下令砍了他脑袋,送给凤帝请求息怒,大家谈和吧!
所以他只能守城,一年守过一年,看什么时候南朝跟凤皇朝谈好了,他这个大将军的位置也坐到顶了。
余瑜双眼蓦地大睁。“请问将军,昨日水军诈败,引凤军攻襄城,应该也是为劫粮做准备吧?”
他两手一摊。“要说诈败,余姑娘也太看得起我了,襄城一半水军都派去为午夜的劫粮做准备了,昨日我军是不得不弃水战,行那不精擅的守城战。”尽管他早有准备,战果依然难看……人家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他是杀敌两千,自损还是两千,丢人啊!
余瑜突然有一种感觉,慕容飞云根本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为什么这样天生的将才不是生在凤皇朝,而是生在这等腐败无能的南朝中?
难怪凤帝对他特别注意,尽管两军对垒,依旧舍不得伤他毫发,依旧想招揽这名良将入帐下。
只是慕容飞云这次劫粮的行为……
“将军应该不会忘记,南朝最新一波的议和使者,七日前才北上大都与凤皇朝商谈称臣纳贡事宜,将军此次劫粮,就算凤帝不追究将军罪责,南朝皇上慕容钦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将军别有所图,故意扯议和使者后腿?”余瑜提醒他,要命的就赶快做准备吧!否则就等着朝廷派钦差来砍人了。
“多谢余姑娘关心,本将对陛下还是很有信心的。我虽然放弃贤亲王府一切权势富贵,改领大将军印,镇守边关,毕竟仍属慕容一脉,陛下不会为难一名子侄的。”他如果还是贤亲王,现在就不会穷到要当裤子了,“功高震主”这句话他还是懂的,所以当初决定投军旅时,他就主动让出王位,现在就领一份大将军俸禄,那真是……少得可怜啊!难怪老百姓都不爱当兵,穷嘛!“我不担心皇上,但是另外一位……就要请余姑娘替本将周旋一番了。”
他朝她打躬作揖,余瑜一愣,莫非他真猜出了她背后的雇主是谁?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的来历、目的。
“哼!将军大错已造成,要小女子如何周旋?况且以将军英明,不会猜不到朝廷迟迟不拨粮草的原因。国库吃紧是一个理由,但主要还是满朝上下都想议和,凤军退去,仗自然不必再打,又何须拨粮?”语气无比讥讽,对于南朝上下,她很不屑,仗未开打,皇室百官俱已心怯,不停地议和议和议和。
这一谈就是三年,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凤帝根本不可能退兵,他要的是一统天下,不是划江而治。除非南朝投降,否则凤军是不会退兵的。
他突然对她咧嘴一笑,亮闪闪的牙,反射着光芒。“余姑娘觉得议和可成吗?”
她一窒,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笑得出来?偏偏他却笑了,如此地放肆、张扬和自在,就像大漠的神雕,偌大的天空都是他的地盘,任凭翱翔,她不免又嫉妒、又羡慕、又心动……
他围着呆成木桩子的她转了两圈,嘴巴凑近她耳畔,趁她不注意偷亲一小口。“回魂喽!”
“啊!”她一惊,娇颜顿成赤红,手掌下意识劈向他面门。
幸亏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立即抬手挡住她的攻势,她一击无功,反劈为爪,两人瞬间过了十来招,却是五五分,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时,赵乙已然赶到,见余瑜攻击慕容飞云,立即弯身扑上,举刀就砍。
“住手,赵乙。”慕容飞云赶紧喝住莽撞的近卫。
“将军,她……”
“余姑娘不过是与本将切磋几招,不必大惊小怪。”慕容飞云推开赵乙,向余瑜拱了拱手。“余姑娘,本将就把话说明了,这粮草别有用处,请余姑娘向贵主人说一声:海涵了。”话毕,他拉着赵乙走人。
余瑜僵如木雕,慕容飞云的表现太明显了,他真的知道她是凤帝派来的,所以托她传话,但是……
“慕容飞云啊,你可知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凤帝,否则君上何必派我贴身保护你?是惜才,是君上雅量,君上根本不会对你下毒手;反而是慕容钦那个畜生,他才是你最大的敌人,希望你有足够的聪明与运气,不要为人卖命到最后,还落得家破人亡。”
第2章(1)
赵乙怒气冲冲地被慕容飞云拖进了后院,待到四下无人时,终于忍不住吼道:“将军为何对那来路不明的女子如此宽容?”
“难道要我把她砍成十八段?”慕容飞云翻个白眼。
“至少也要将她拿下,逼问她来历,留在将军身旁所欲为何?万一她是奸细,是凤军派来谋害将军的……将军,你一人身系天下,不可不防啊!”
“我没有那么伟大,还身系天下咧!”慕容飞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说余姑娘到襄城也有十八个月了,她有做出任何危害我或襄城的事吗?”
“这……”赵乙窒了一下,“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啊!更少我们要弄清楚是谁花大把银两请她来保护将军的吧?”
“赵乙啊赵乙,我已经告诉过你金箭凤凰身价昂贵,非一般人请得起了,你还猜不出她的雇主是谁?”
赵乙抓耳挠腮,半晌,还是摇头。“将军知道,请点明末将。”
“自己去想。”慕容飞云一挥手,把他赶走了。
真是个浑人,脑子完全不拐弯,随便用膝盖想一想也知道嘛,有那财势长期聘请这种保镖的,天底下点得出名的就那几个,再把不可能的去掉,仅余的目标就是——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凤皇朝至尊,凤帝。
其实凤帝想要招揽慕容飞云久矣。从三年前,慕容飞云首度击败进攻南朝的凤军,黎明拂晓,东风初超,连环火箭烧掉不擅水战的凤军将士一十三万名、船舰万艘,那一仗,烈火冲天,烧掉了凤帝狂言一年内灭南朝、天下一统的口号,也烧出了慕容飞云“军神”之名。
凤帝十三岁就领军征战,二十年来堪称百战百胜,直到对上慕容飞云,襄城成了阻碍凤帝一统霸业的最大障碍。
可凤帝不愧千古明君,那一败不仅没让他气馁,更反省起凤军水战的弱点,越战越勇,三年了,凤皇朝终于练出一支不逊于南朝的水军。
但这支水军可以横扫海外诸岛,令诸海贼远远见到凤军军旗,望风而逃,独独战不过慕容飞云。
慕容飞云一人可抵百万雄兵,这样一个有价值的男人,凤帝怎么可能轻放?
从此凤皇朝的细作就不时往来襄城,对慕容飞云许以厚利重权,什么准入朝不拜,永世袭爵的条件都开出来了,目的只有一个——让慕容飞云归顺凤帝。
可慕容飞云要那些做什么?说到权势,他父亲是南朝贤亲王,先皇堂兄,他一落地就是王爷命了。
但他袭爵了吗?没有,为了接兵符,统领三军,他将王位让于幼弟,专心做起南朝大将军。因此南朝百姓才如此敬重他,认为他为了保家卫国,不惜抛却富贵荣华,只不过……
“唉!”低喟一声,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残玉,透亮的玉身带着淡淡的温暖,玉上半个“俞”字。
这块玉还有另外一边,刻的是“王”,两方合起来就是个“瑜”字。
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南朝镇国大将军余浩扬阴谋造反,罪诛九族.
当时慕容飞云还只是个十三岁,每日仗着小王爷身分在京里斗鸡弄狗、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听闻陛下派了人去抄灭余府,他一时贪玩,利用小王爷身分混入禁军中,也想去砍几个余家人出气。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圣旨一下,余家人没有一个逃走,镇国将军只留下一句“君恩九鼎重。”便饮下钦赐鸩酒自尽了。
然后抄家开始,余府上下三百一十二口尽皆就缚,偌大的将军府竟抄不出百两银,所谓两袖清风,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看见一个年轻禁军强拉着余夫人走向后院,好奇跟踪,谁想到,禁军卸玄头盔,露出面容……慕容飞云永世难忘。那是当今陛下,南朝的至尊皇帝,慕容钦。
原来镇国将军造反的内幕,只是慕容钦看上了余浩扬的妻子,便随口安了一个罪名赐余浩阳自尽。
慕容飞云当时完全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余夫人为保贞节撞柱而死,慕容钦大怒,下旨火烧将军府。
那一把火烧得盛京红了半边天,也彻底烧凉了慕容飞云的心。
也就在那时候,他在火场看到一个大概才十岁的小女孩,悲凉地望着余浩扬的尸身,那目光里不只有哀伤、仇恨、绝望,还有更多的不甘与愤怒。
他听那些禁军说,女孩就是余浩扬的小女儿余瑜……那时余家人已被杀得差不多了,他借口要杀一个玩;小王爷的话谁敢不听?于是禁军们绕开了余瑜,迳自杀向其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