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什……什么?”她瞠目凝向风允之,喉咙像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花姑娘认识在下的未婚妻吗?”
“我……我不认识……”原来太师父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啊!她该承认自己就是云楼吗?可是……方才她胡谑的那些话……
风允之盯着她那双更加恍惚的眼眸,故意夸张地道:“听说云楼姑娘不但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生性更是温柔婉约,而且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我风允之能娶到如此娇妻,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呢!”
闻言,云楼捂着自己红透的脸颊。别人真的是这样形容她的吗?可是为什么太师父老说她是个丑丫头,还不准她下山到镇上去?而且……琴棋书画,她可是一样也不会呀,连太师父教她背一首诗,她都要背好久呢!
“楼儿丫头,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回去?难道每回都要老夫亲自来寻你吗?”一道如洪钟般的说话声自林中响起,让原本仍为风允之的话陶醉的云楼双肩瞬间颤了颤。
话语方落,一名白发老者自林间徐步走出。他虽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却在眨眼的瞬间便来到云楼身前。
“太、太师父,楼儿正在背诗词,所以忘了时辰……”云楼连头都不敢抬。呜……她又违背太师父的教诲了!
撒谎!风允之满脸兴味地盯着她,嘴角勾着一抹浅笑,神态自若地接受白发老者凌厉的打量。
“喔?那背了多少?吟两句给老夫听听。”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什么人物……唔,她怎么才记得这些?还凑不到两句,怎么办?
“太师父,这儿有外人在呢,楼儿晚一点再背给太师父听。”她瞄向风允之。刚刚他还很多话,怎么现在没了声音?不会是让太师父严厉的模样吓着了吧?
“徒孙风允之,拜见太师父。”
风允之如她所愿的开了口,不过,自他口里吐出的每一个宇,都让云楼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
一幢不甚起眼的木屋,倚着山壁而立,另一面则是随时会让人粉身碎骨的陡峭悬崖。
屋内的摆设十分简洁,木桌、木椅上雕着些许花纹,虽无巧夺天工之妙,但精细的雕工亦足以令人赞叹。风允之认真地打量着,眼里露出的是佩服的神色。
“楼儿,老夫突然嘴馋,想起你做的雪梅粥来,那酸中带甜的滋味,真让老夫回味无穷啊。”
“太师父,您咋儿个才吃过的。”云楼回道。
“是啊,老夫昨日才享用过,但是你那刚认的义兄兼未来夫婿可没尝过。虽说他是你未来的夫婿,但今日来到雪雾峰上就是客,楼儿不懂什么是待客之道吗?”云中先布满皱纹的脸庞凛然无波。
“太师父……”听到“未来夫婿”四宇,她的双颊瞬间浮上一抹嫣红。
这个男人竟是爹收的义子,哼!这个抢走她亲情的人,谁要做东西给他尝了?云楼埋怨地瞪视着风允之。
待客之道?这四个字把正打量着屋内陈设的风允之将注意力全拉了回来。原来太师父还是将他风允之当外人看待啊,但见到云楼那噘着嘴的委屈模样,他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笑容。
“太师父,小楼,你们别忙,允之毋需特别招待……”
“这儿哪容得你啰唆了!”他话尚未说完,就被云中先一声斥喝噤住。“楼儿,还不去准备?”
难得见太师父大声咆哮,云楼咕哝一声,不敢再多说什么,莲步往屋后移去。
风允之见云中先两眼始终不离云楼的身影,待她离开后,才将眸子转向他,眼里带着愠怒,并有浓烈的审视意味。
唔,太师父真是别有用心哪。
“太师父有意支开小楼?”风允之面不改色,嘴边依旧噙着淡淡的笑。
“明人不说暗话,老夫生平最痛恨巧言令色之辈,若非隐儿极力推荐,今日你休想步上雪雾峰。”云中先开门见山地道,不容他有半句虚言。
极力推荐?原来义父早就将他给卖了,那句楼儿若尚未嫁人就许他为妻的话,摆明了吃定他嘛!不过,太师父好像不怎么认同他呢,这不可有趣哩!
风允之虽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恭敬地道:“允之不明白太师父的意思。”
“惺惺作态。”云中先冷瞟了他一眼,语气中充满不屑。“老夫问你,是否真心想娶楼儿?”
“允之今日才与小楼初次相遇,倘若允之告诉太师父已和她许下生死之盟,太师父会相信允之吗?”
看见云中先那鄙夷的目光,风允之就知道此事难以轻易解决,因此他轻叹口气,道出真心话,语气依然谦逊有礼。
“太师父,不瞒您说,允之身负血仇,若非义父交托,允之今日也不会来此。”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哼!老夫听隐儿说,你已为他报了仇?”
“回太师父,允之所杀之人并非幕后指使者,真正策画这一连串血案的另有其人,根据允之的追查,此事已有眉目。”
唉,至今他还不敢告知义父,被他杀死的那两个人,只是当年灭门案的杀手而已,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他也只是稍有眉目。
倘若要他在这个时候娶妻,也只是耽误对方的青春罢了,然而那个人又是义父的亲生女儿,他真是怎么做都不对啊。
“老夫不在乎你追查的结果,老夫只有一问,你要如何安置楼儿?”云中先继续开口,语气十分强硬。
“义父一心盼望与爱女相聚,允之打算先将小楼带往义父身边,待允之报得血仇之后,定与小楼完婚。”
“说得冠冕堂皇,隐儿如今已如风中残烛,若你三年五载还报不了仇,岂不是要让楼儿空等?”
“这……”风允之敛起笑容,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不卑不亢,从容以对。“太师父,允之保证一定在短期内查出真相,给小楼一个交代。”
“真相、血仇,你们这些人,眼里只有那些虚幻的仇与恨,一心只惦记着死者,为何不愿想想身边需要关爱之人?隐儿当年为了报仇,抛下稚女,让楼儿心心念念,只想着与父亲团聚,你告诉老夫,你们父子俩究竟还要抛下她多少次?”
“太师父,允之并没有抛下她呀!”唉!他真是有苦难言啊!
若非义父执意许他爱女,此事根本与他无关,他只需以义兄之名多关照她,为她寻门亲事即可,如今他已允诺义父这桩婚事,这个便宜,他可是捡得一点也不轻松啊!
“风允之,老夫要你对天立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抛下楼儿孤单一人,你可做得到?”若是这小子不从,他就一脚将他踹下雪雾峰。
“这……”分明是逼他!
面对太师父咄咄逼人的目光,风允之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无法说出一字。
“如果做不到,就立刻给我滚下山去!”
“太师父,允之……”若是他空手而回,义父岂不是要伤心欲绝了?
算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太师父,允之在此立誓,从今日起,允之绝不会抛下小楼孤单一人,如违背誓言,必遭天谴。”
唉!尔后他得注意些,别让云楼独自一人哪!下山后,他恐怕得赶紧替她买个贴身丫鬟才行。
云中先不可思议的瞪视着风允之坚定的神情。这小子,竟然真的立誓?应该不敢作假骗他吧?
沉思了一会儿,云中先终于露出笑容,欣赏起眼前这个有担当的徒孙来。
知道自己已让老人家放心,风允之暗中吁了口气。
“太师父,关于义父身上的毒,不知您有什么看法?”方才太师父言明义父已是风中残烛,难道义父的毒当真无法可解?
“隐儿身上的毒,老夫无能为力,但世上有一人,也许有办法。”云中先摇头苦叹。这一切皆是冤孽啊!
那就快点说吧!风允之见云中先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他虽是着急难耐,但是以老人家的脾气,他还是别开口得好。
“二十年前……”好半晌后,云中先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位人称凤仙子的苗女凤雪娘,曾与隐儿之间有着一段不解之缘。不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老夫也不甚清楚,只知凤雪娘之后便销声匿迹,也许是回到苗疆去了吧。老夫猜测,以凤雪娘对毒物的了解,或许知道隐儿所中何毒,但是,她会不会帮隐儿,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苗疆啊?反正也无他法可寻,他不如到苗疆试试也无妨。
“太师父,允之将小楼送至义父身边后,马上动身前往苗疆。”有了目标,风允之心里踏实许多,便忘了自己不久前才立下的誓言。
“你说什么?”云中先闻言勃然大怒,道:“小子刚刚所立之誓,只是为了诓骗老夫?”
“徒孙不敢!”一时失察呀!风允之被云中先那一声犹如虎啸的怒斥所震,急忙开口奉承,“太师父,允之是担心这一路颠簸,苗疆又多瘴气,小楼一个弱质女子怎好跟着前去,并非忘了誓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