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全都下去。」男子终于开口。
「将军……」周遭的人一脸不赞同,这妖怪来历不明,怎能让她跟将军独处一室。
「全都下去!」
威严的军令让所有人都住了口,他们悻悻然、惊惊然地退下,每个人都对这模样娇俏可爱的妖怪投以极度不信任的眼光。
终于,营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长桌后的男人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便一个跨步跃过桌面直接来到她面前猛力拥住她。
「啊?喂!」
「妳没死……天哪!天哪……妳没死……」
男人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仿佛带着深沉的伤痛与巨大的狂喜。
程曦楞住了,只能怔怔地被他紧紧拥在怀中。她突然有种感觉,好似他们早已相识,就好像……他真的是高教授一样。
但他不是。
良久之后男子终于松开她,改为深深凝视着她。那双带着沧桑的眸及布满风霜的脸眉跟高亚拓真的很像,但却不是。
「柔儿……」他开口呼唤。
程曦叹口气,抿抿唇,「我不是。」
「妳是!」
程曦遗憾地抬起眼睛,墨瞳里溢满同情。「我真的不是,我叫程曦。」
男子无法置信地望着她,良久之后露出一抹惨笑,「我知道妳恨我,所以改名换姓,但上天垂怜,依然让妳回到我身边。我知道自己过去所犯的错有多大、多不可原谅,但从今尔后我们将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嗄?
程曦惊吓地望着他连连摇头,「不要!我为什么要跟你永不分离?我现在就要回家!」
「家?通州?」男子居然点头应允。「待战事告一段落,我们就回家。」
我们?!
程曦觉得自己快晕倒了!这家伙将她误认为自己的爱人,而且还一口咬定她就是,但她却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通州?!哪个通州?大陆的通州?战事?什么战事?这些古代人——要命!理智回来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居然已经无家可归了!
「柔儿?」
「我不是……」程曦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我说了我不是嘛!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啦!」
「柔儿——」男子也低下身子试图柔声安慰,但这只让她更难过——而且更生气!
程曦猛然抬起脸对着他张开嘴大吼:「我不是你的柔儿!难道你的柔儿会有一嘴大钢牙吗?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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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承欢?!」程曦大叫一声。
名叫阿草的少年眨眨眼睛用力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将军就是鼎鼎大名的边将军!连蒙古人都怕他喔!」
「我真不敢相信……」程曦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一定是上天开的玩笑!昨天她还在K宋朝的历史,今天她就身在其中!就算要惩罚她念书不用功,也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吧?
蒙古人当然会怕边承欢,历史中有明确记载说他死守襄阳直到城破国亡,是宋朝最后一道堡垒的守门人,他可是力战到最后一滴血——天哪!天哪!这在开什么玩笑啊?
「小姐?姑娘?妳没事吧?」
阿草在她面前挥挥手。虽然大家都说这小姑娘是个妖怪,但他怎么看都很难从这女孩身上找到半丝「妖气」。是啦,穿着打扮是怪了点,但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危险性的感觉哩。
「怎么会没事?事情大条了……宋朝耶……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程曦欲哭无泪地蒙着脸呻吟,「这太离谱了!太夸张了!我一定是在作梦!对!我一定是在作梦!」说着,她用力甩了自己两巴掌——哇塞,真痛!
阿草被她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将军交代他要好好照顾这位妖怪姑娘,不许让她有半点损伤,可是她自己打自己该怎么办?「喂喂,姑娘,妳讲话好奇怪,还有请妳不要打自己,万一打伤了我很难对将军交代。」
「我就是喜欢打自己!」程曦赌气瞪着阿草。「我打我自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一直看着我?你不怕我突然吐个火把你烧个精光?」
「……妳会吐火吗?」阿草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问。
「说不定真的会!」程曦露出一口「钢牙」阴森地瞪着他。
阿草咽口口水,考虑着该不该后退几步。他的头皮有点发麻,脚底也很想先抹点油以备不时之需。
这位姑娘最恐怖的就是那口牙,看到那口牙就会相信她真的是妖怪,虽然样子还满可爱的。
「你出不出去?不出去我真的……真的要『那个』了喔!」
「那个?哪个?」阿草一紧张起来就开始不住地踏步。十五、六岁的男孩其实已经可以上战场,但他已是城里所剩无几的男丁了,边承欢特许他在帅府里工作不用打仗,这等于保住了阿草的一条小命,所以阿草对边承欢心悦诚服、唯命是从,尽管他又紧张又害怕,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没有逃跑。
「就是『那个』啊!」加重语气又恐吓一次。但事实上她脑袋里全都是襁糊,完全想不出有「哪个」办法可以吓跑阿草。
「哪个?哪个嘛?」
「你……」
程曦气得跳脚。就在这时候,门却开了,一大票人从门口跌进来,剽悍的熊定邦没好气地站在门口瞪着那些等着看「妖怪」的家伙们。
「你们全都吃饱了没事做吗?还不快点给我滚!」如雷震耳的咆哮声响起,看热闹的人们轰地跑个精光,只剩下阿草神色惊慌地还在原地不断踏步。
「还有你!」熊定邦指着阿草的鼻子,「滚!」
「我我我……我不能滚……」阿草焦急地道,踏步的动作就是停不下来,反而还越踏越快,明明已经踏得气喘吁吁、脸色胀得通红,还是坚持坚守岗位。「将军……将军要我……」
「滚到门口去守着!」
「是!马上去!」阿草终于不用踏步了,他垂头丧气地离开。
「妳!」
熊定邦一个箭步已经到了程曦面前,程曦怔怔地望着眼前这高头大马、满脸胡须的粗汉,不知怎地并不怎么害怕,她睁着大眼睛望着他,然后侧着头微微一笑,「我也要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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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柔已经死了,死得干净俐落什么也没留下。她死的那一夜他曾经潜入她所住的微风阁想再见她最后一面,却无法得偿所愿,更遑论留下她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以供凭吊。
或许就是因为她死得那么轻易、那么渺无痕迹,所以他私心里总认为其实段柔还活着,或许是被皇帝藏在某个神秘的角落;又或许是她又发挥了快跑的能耐,跑得不见踪影……但她千真万确是死了吧?
两年了……日复一日,夜夜相思,多么痛苦煎熬的日子!而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将伴随他一生,就如同他的腿伤一样是永远无法复原了,那为什么她又出现了?
从黑暗虚空中出现的女孩如果不是段柔,那会是谁?是上苍可怜他相思成狂,所以才准许他们再有一次机会的吧?她为何不肯承认?是不肯原谅他吗?柔儿是怪他让她惨死在紫禁城那牢狱中,所以才不愿意与他相认吗?
苦酒一杯一杯下肚,他的思绪混乱得无从打理,忽喜忽悲。他多么渴望再度将柔儿拥在怀中,远走他乡,远离这个战事不断的地方,远离那些不堪的过往,但此时此刻他怎么能?
整座城池的百姓全都仰赖着他,他一旦撒手离开,蒙古铁蹄会立刻踩破这座城池,血流成河……
为何是现在?上苍到底还要给他多少考验才足够?到底他还要忍受多少煎熬才有资格得到幸福?
边承欢喝光了最后一口酒,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推开了房门。
他现在就要去找段柔,一分一秒也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一定要看着她、拥着她,再也不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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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好可怜喔……那位段小姐真的就那样死了啊?惨毙了!」程曦夹了一口菜,眼眶有些泛红,但筷子却没有停过。穿越时空七百年很辛苦耶!上次吃饭可是七百多年前的事了。
「惨毙了」到底是哪门子的用词?熊定邦挑着眉思考着,但嘴上可没停,「我们将军又何尝不惨?明明已经娶了郡主变成驸马爷了,可还在这里出生入死,不对,不是出生入死,他根本是一心求死!唉,老子真没看过那么痴情的人!」
「嗯嗯,他也很惨。」
「所以啊,他已经这么惨,妳为何不肯与他相认?」
「认什么?我明明不是,怎么认?」程曦横了熊定邦一眼,一脸「多此一问」的表情。
「这没可能!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又不是双生子!」熊定邦一拍桌子嚷道:「就是妳不肯认!还是妳忘了?说不定妳摔坏了脑子——对!一定是这样!来来来,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帮妳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