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他又没说话,她怎么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她捂着嘴,像只偷着腥的小贼猫。“告诉你喔!我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有几次还差一点死掉;有一次我甚至感觉自己在天上飘,低下头,还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接受急救;自那以后,我就拥有了预知和读取人心的能力。”
骗人的吧?他是无神论者,但为什么背脊有点凉凉的?
“你不信?”她当然是诓他的啊!没办法,住院生活太无聊,而这个中年大叔又太好玩,不耍耍他就是觉得对不起自己。“那么我告诉你好了,我确信继刚才在这家医科你被呼巴掌后,必然还有第二记耳光在等着你。”
这一点连预知都不用,拿膝盖随便猜猜都能知道,他长得这么帅,桃花遍地开,女朋友人数更是赛过天上的繁星,他又完全不会哄女人,他那些女朋友要能受得了不打他,那才叫见鬼了。
“这种事……”他话都还没说完。
“乔绍均。”洪虹的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来,却见阿铃气冲冲地闯进,一手拉起乔绍均的衣襟,就是一巴掌呼下去。“亏我这么喜欢你,你花心就算了,还找……这种未成年少女,变态恋童癖,你去死啦!』继耳光后又是一记撩阴腿。
一开始挨打没躲过,那是乔绍均吓到了,不是被阿铃吓到,而是教洪虹神准中的乌鸦嘴给骇着了,所以被打个正着,但这撩阴腿若挨中,可能小命都有危险,他还不努力闪躲?
先是两腿一夹,然后右手用力一挥,将阿铃推出去。“你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平常我要牵你一下手,你都推三阻四的,刚刚这小女孩拉你,你却一点迟疑也没有就让她牵了,两个人躲进病房里嘀嘀咕咕大半天,不要告诉我你们什么事情都没做,我不是白痴,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小女孩跟对我的态度完全不同。”阿铃气得又要打他。
“你这没良心的混帐、王八蛋……”
对于阿铃一连串指控,乔绍均听得满头雾水,他本来就讨厌跟人接近,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孤僻到近乎自闭。
至于洪虹,他只当她是小妹妹,他们之间能发生什么事?讨论粉丝与冬粉的差别?他们相差了十八岁好不好?
“对不起。”洪虹举手道:“容我插句话,或者我看起来很年轻,但我已经满
十八岁,成年了。”她最讨厌被当成小妹妹了。
那话—落,简直像在阿铃的怒火上浇—桶汽油,顿时焰火冲天。“你……你们……狗男女,不要脸……”
“够了!”乔绍均捂着耳朵,阿铃尖叫得他头痛死了。“阿铃,要求交往的是你、要分手的也是你,我全都照着你的话做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说分手只是气话,我根本没有走,一直站在电梯旁等你过来追我,但你却无动于衷,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什么永远都是我打电话找你,你从来不主动约我?”
就因为她没走,所以才会看到不爱人碰的乔绍均乖乖地被洪虹拉进病房,两个人关在里头,不知在干些什么。她一直在病房门口等,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心底那只名叫嫉妒的魔鬼,可惜还是不行,半个小时后,她终是冲进病房与乔绍均摊牌。
乔绍均想大叫、想骂人,还有几分想从病房窗口跳出去的冲动,尽管这里是五楼。
“对不起,阿铃,我实在搞不清楚你那些喜不喜欢的问题,照你说的做你不开心;不做,你更不高兴。”他叹口气,摇摇头。“我好累。”
“乔绍均……”阿铃满脸的泪,恨恨瞪他一眼。“我讨厌你,最最讨厌你了,哇……”她大哭跑走了。
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大约五分钟后,洪虹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小声问:“你真的相信她最后那句讨厌是讨厌?”
乔绍均用力翻个白眼。“不是讨厌,难道还会是喜欢?”
洪虹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乔先生、乔大叔,我发觉你的理解和观察能力非常有问题耶!你看她难过的样于,就应该知道她非常喜欢你,却又对你非常失望,才会说出违心之论。你若真喜欢人家就赶紧追上去,只要一句对不起,我保证她立刻回头扑进你怀里。”
“谢谢你的预言喔!”乔绍均讪讪转过头来。
洪虹看着他高高肿起的双颊,忍不住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呃……你需不需要另一条毛巾敷脸?”
“有必要吗?”都肿成这样了,除了时间,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让它消下去吧?
她低下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确实没必要,按照你的个性,和你招蜂引蝶的相貌,一定还会有无数女人被你吸引,围在你身边,再被你气得手脚相向。”
“又是预言吗?”好吧!他现在相信世上有鬼神了,他确实异性缘好到不行,女朋友从来都是以打来计算,但交往得快,分手也快,并且挨打机率更是高到不行。
这样看来,洪虹不止能预知未来,还会算命呢!瞧她把他看得多清楚?
“你有病啊!我随便说说你也信。我那是推理,观察你的个性以及对女孩子的态度,猜出你很容易得罪女孩于,让她们气到发狂打人的结论。”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里闪着阴暗的、让人心惊的波动。
“你们女孩子……都这么喜欢随口说说吗?明明不想分手,却硬要分手,明明喜欢,又要说成讨厌;为什么你们不能老实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非要男孩子去猜,猜对了,你们就说男孩细心体贴,猜错了就是混帐王八蛋。很抱歉,我讨厌这种猜谜游戏。”说着,他放下敷脸的毛巾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洪虹急得跳下床追他。“难道只有女孩子会说违心之论吗?男孩子也会啊!在感情面前,是人都会犯傻,你不能因为这样子就对感情失望。”她有些慌,隐隐发现自己似乎触到他的逆鳞了。
她不清楚他有什么样的过去,但她看得出来,这—刻的他完全将自己封闭,全身上下充满着一种痛恨人群、痛恨情感、痛恨这世间一切的种种负面情绪。
他是有点孤僻和落伍,可从他会替她捡气球这一点看来,他冷硬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温暖的心。
却因为她一时的贪玩,伤了那颗心,让它因为流血而逐渐变得冷硬。这是她的错,她满怀愧疚。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挽救,否则让他一路往偏道行去,天晓得最后他会伤成什么德行?
“是的,我不应该忘记人类有多么的虚伪,每个人心里想的和表现出来的往往是两码事。而所谓的情感更是人类虚伪的大全,那最卑鄙肮脏的精华。”他离开的脚步越发快了,而表情则更显僵硬。
“的确,人越成长,越无法坦率地表现自己;但我相信,有一些谎言出于善念,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好,并非全出于恶念。”
“所以只要一句我是为你好,就能抵消一切说谎的罪恶?”
“不是抵消,是……一种甜蜜的谎言,一种想要对方快乐而无伤大雅的掩饰。”就像她,带着一颗畸形的心脏降生于世,注定了她不能过平凡的生活,永远有吃不尽的药、住不完的医院,多少次,她想着放弃吧!与其拖累家人地活着,她不如去死。但看着父母、妹妹为了她求神拜佛,吃斋茹素,她装也要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开朗笑脸,哪怕她积了一肚子的泪,也不能在他们面前流下半滴。要说虚伪,她比任何人都虚伪,但这是错的吗?“难道你从来没有为了讨某些人欢心而说谎?”
“有,我也说过很多谎,所以我比谁都肮脏。”
“不,你比谁都善良。你有一副好心肠,因此你会替一个陌生女孩捡气球,会告诉她抽烟有碍身体健康。”她终于拉住他了,在医院的大门口。
“你太善良了,不会拒绝别人,才会有那么多女朋友。不管是上星期那位陈小姐还是今天的阿铃,她们没病,只是找机会向你撒娇,你没有戳破她们的谎言,由着她们使性子,哪怕挨打也没还手,那不是因为你虚伪或你傻,你只是太善良了,善良到近乎笨拙,不懂得表达自己。”
他突然呆了,愣愣地看着这个矮了他一颗头、小了他十八岁的女孩,那一番维护的话打得他脑袋轰隆隆直响着。
他真的好吗?其实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那肮脏、虚伪的“乔绍均”。
他若真的好,为什么无数的女孩子跟他交往后,又一个一个地离开他?为什么父母离婚的时候争相放弃他的抚养权?为什么他找不到一个可以长久相伴的人?
一个真正的好人不应该是这样子的,爹不疼娘不爱,没有一个知己伴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