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恼。「我不应该……」但又低下来,又贪婪地覆住那片唇,搜索里头蕴藏的甜蜜滋味,沉溺与她的舌头磨蹭亲昵的好滋味……
在他时而粗暴时而温柔的热吻中,美里颤着,恍惚了。
宫蔚南紧搂着她,舍不得放开,强烈的欲求,使他痛苦,身体膨胀强硬,好想将她拉到身下做爱,那念头强烈得几乎要了他的命。
而当他真的付出行动,将她扯到床上,压在她身上时,房外,响起脚步声,将迷惘中的美里惊醒。
「有人……」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她紧张的神情,教宫蔚南意识到自己放肆了。他痛苦闭上眼,压抑快爆炸的欲望,翻身,退到一旁,和她躺在床上,两人呼吸紊乱,低低喘着。门外,脚步声渐远,往厨房方向消失,很可能是郑宇宙起来喝水……
美里胸部剧烈起伏,身体,因没被满足的渴望而浮躁着。
宫蔚南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身体也因为想要她的欲望痛苦,被欲望折磨着沸腾着。他笨拙地,默默地握住她左手。
「那个……」他艰困地清清喉咙。「我劝妳不要。」
美里扬起一眉,不懂他的意思。
他气恼道:「不要跟郑宇宙结婚。」
怎么还在想这个?她怔住,笑了起来。「我刚刚乱说的,我很清楚他不适合我。」读到他松了口气的眼神,害她有点高兴,揣想他不要她答应的原因……
宫蔚南胀红面孔。「我……收回之前对妳的批评,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在乱说什么,可能是因为发烧了。」说完,松开她的手。
松开时,美里一阵空虚。原来喜欢被他牢握的,他的手很大,有着因务农而长出的厚茧,被那样勤于劳动的大手握住,感觉很安心……
他难得会道歉,她也有话说:「宫蔚南……」
「嗯。」
「说真的,一开始我很讨厌你。」她望着天花板说:「因为我最讨厌不负责任,没家庭观念的男人,像现在,到处长速食爱情,我真看不惯,大家随便高兴就在一起,碰到问题又随随便便离婚——」
「我知道,妳不用这样强调。」他故作骄傲地制止,笑笑地,好像无所谓。她的暗示,他懂。她暗示她不会喜欢一个离婚的男人,唉,吻出后遗症了吧?自尊受损。他急着夺回主控权,自嘲:「放心,我很识相,不会天真到认为刚刚发生的事有多大意义,是我太久没碰女人,才冲动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么。」
是这样吗?美里瞪住他。「我要说的又不是这个,但你这样说,还真是……真让人生气!」
他纳闷。「不然妳想说什么?」她又叹息了,闷瞪天花板,忧郁的侧脸,令他很困惑。「到底要说什么?」
美里觑他一眼。「我也要道歉。」
「道歉什么?」
「我以为你这个人很差劲,对女人很坏,但你不是。你明明是婚姻的受害者,为什么要故意伪装成加害人?」
他震住,旋即失笑。「等一下,妳说得我糊涂了。」
「是我误会你,以为你把老婆赶走,但其实你故意背黑锅,保护儿子,不让他伤心。你很伟大……」
伟大?他低笑。「可以请问是什么让妳忽然改变,认为我伟大了?」
「我知道你的过去了,好惨啊。」
「谁说的,郑宇宙?」
「唔。」
咒骂一声,他气恼。「我就知道!」看样子得把郑宇宙抓来警告,混蛋,那年少愚蠢的事,真好意思到处帮他宣传?
「听了关于你的事,才发现你是好人,宁愿被误会,也不让儿子知道他妈妈不要他了,我好感动。」
他很尴尬,习惯被批评,忽然被恭维,反而不自在。
「拜托,别再这样说我……」他玩笑地抬起右臂。「妳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没妳说的那么伟大,是因为懒得跟儿子解释才那样说,反正那种老婆我也不希罕,早就想离婚,她走了我还落得轻松,不知多开心……」
那时带着病儿,签离婚书,一滴泪都没掉。讲得好潇洒是吧?可是,要命,这女人是怎样?直视着他,黑墨墨的眼瞳,专注的目光,好像将他看透,她看得他软弱,心虚了。
在深深的凝视后,她微笑了。「我想你中毒了。」曾在防毒公司上班,费工程师指着他鼻尖,笑笑地说:「你、中毒中毒。」
「胡扯什么?」他笑了,可笑容很快消失。她认真模样,害他笑不下去,被她瞧得冷汗涔涔。
「还记得熊猫病毒吗?中毒后桌面图示就被改变……你好爱逞强,明明难过得要死,却爱摆着高姿态,死不承认受过的伤,不像我,烫个大爆炸头发泄。我猜你就是这样逞强,伤口才好不了。中大病毒,所以面目都改变了,明明很深情的人,干么装冷汉的死样子?根本不像你,那么不自然,不觉得很分裂?这样表演不累吗?」不承认受伤,拒绝解毒,像致命的癌,于内在蔓延,变成爱无能。
宫蔚南听得胆颤心惊,这费美里啊,当觉得她蠢,她又忽然说出吓死他的话。
「妳真的很会扯。」他还是嘴硬。
「谁跟你扯,我最老实,有什么说什么。」
「是吗?」老实吗?
「是啊!」美里坐起,看住他。「现在,还要跟你讲另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宫蔚南看她忽然蒙住脸,不敢面对他。
她闷道:「我其实想开农场,所以才应征你的工作。我一直偷学你的技术,还有经营方式……甚至偷抄过你进货的本子。」好惭愧,现在,他会怎样?发飙?踹她下床?叫她滚?她想象自首后的每种状况,就是没料到他——
「……」他不吭声。
令人窒息的沉默,延续很久,久到她忍不住,抬头从指缝间偷看他,咦?他竟然……在笑?他微笑着,眼中闪着幽默的光芒。
「妳是说,妳记在笔记本的那些关于农场的资料?」
「对,就那些……」等一下,她松手,露出惊讶的脸。他怎么——
「我知道。」所以一方面被她吸引,一方面又气她,很折磨。
「你知道?」
「有一次妳把笔记本忘记在餐厅桌上,我帮妳拿回去,放在妳房间桌子上,妳竟然也没发现。」粗心的家伙。
「那里面的内容你……」
「我看过了。不看怎么知道本子是谁的?」
「啊?!」好惊,但,还有更惊的。
「既然妳说了,我也自首。」
「欸?」
「梨子的嫁接法,秀明自然农法,芦苇池做法,种植表排列方式,所有妳问的,所有我告诉妳的,全是错误的。还有,我故意将业务用的簿子放在客厅,内容都窜改了,条列的进货的店家,全是业界有名的黑店。」
她狠狠倒抽口气。「你……你为什么……」
「妳偷我的技术,我必须自保。妳想开农场,我怎么可能培育一个竞争者?我又不是疯了……」看她整个呆住了,他笑问:「怎么?说不出话了?」目光闪动,好柔声问:「刚刚不是说我人很好,很伟大?现在呢?」
好可怕!美里答不上来。过去眼中世界,非黑即白,清清楚楚。好人、坏人,伙伴、敌人,一清二楚。从不知道,还有灰的,无法归类的。她单纯的眼睛,无法分辨面前这男人。他心思,比她复杂太多。那是多少历练磨出来的心机?太可怕了
美里喘一大口气,诧异他竟还能笑笑地面对她。她心惊肉跳,想到那些资讯,都是假的,要是傻傻按着他教授的开农场,那后果……
他沉声道:「如果妳真的去开农场,我给妳的那些方法,会让妳赔得很惨,加上妳没太多实务经验,农场一定倒闭。」看她面色惨白,可怜,都说不出话了,唉,这傻瓜。瞧她吓得,当初还呛他说自己是坏女孩。
美里面无血色,觉得他可怕。她自作聪明想利用他,事实真相是,她被他愚弄了。她像勤力但无知的白老鼠,被关在设计好的小笼里,愚蠢地在塑胶圈圈里跑不休,自以为往目的前进,却不知在他眼中,只是在兜圈的笨蛋。可是,等一下,这里边有个逻辑说不通。
「既然想害我,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告诉我?」
为什么?他眼色黯下。
从费美里闯入他的生活,不断干扰他的心情,他就不断自问自答为什么?失控,为什么?想要她,为什么?推开她,又想狠狠拥抱,这样矛盾为什么?看她脆弱了,又想保护她,为什么?憎她利用他,又舍不得撵她走,让她自以为是地继续利用,又为什么呢?他想,也许是爱情在发生,但,他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觉。肯定对她的爱,也等于肯定被她伤害的可能。也许真如美里说的,他中毒太深,不知为何要过得这么小心,这样不痛快。他傲慢地不肯承认为什么,反而问她更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