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被他爹烦到推托不了时,就随口说他希望未来的另一半至少也要像谷姨那样是名神医才好。
他本意是想为难他爹,叫他去找一名未出阁的女子,精通医术,能力又不能在谷姿仙之后,那可比在大雨的夜里打着灯笼找人还难,就这样安静没几个月,忽然就听到他爹说,谷姨收了一位弟子,是个女神医,要他就娶她吧!
啥?
娶谷姨的弟子?
谷姨不是不收弟子的吗?
虽然总觉得有中计的错觉,但因此事出这趟远门,他也玩得尽兴,可是该拿出来做借口的理由也不会忘记。
「少爷该好好的与盟主做沟通。」武石说。
「那个老头要是能用道理说得通,天就要下红雨了……」慕容轩老实不客气的批评。
「少爷!」武石沉着嗓音,打断慕容轩对盟主的评语。他跟在盟王身边也二十多年了,深知盟主是个有情有义的血气男子汉。
「别念、别念,我们好像吵醒那位姑娘了。」慕容轩打眼色,然后看向那位揉着困倦眸子的女子。
杜雨嫣刚睡醒,一脸茫然,身子才刚动,那件暖和的氅衣便滑了下来,她怔怔的拾起,然后就瞧见那病弱的公子正面露温和的笑容望着她。
「对不起,是我们吵醒姑娘了吗?」
杜雨嫣望着他苍白的脸上牵起的那抹笑容,摇头。
不知为何,心口竟有种说不出的紧揪感,说不上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仅是觉得眼前这么一个温润俊朗的男子,身体染着重疾,却依然能露出那样的笑容待人,且他还细心体贴的拿了氅衣覆在她身上,这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滋味,是章翰从未给过的。
章翰的个性比较正直刚强,甚少关切周遭较为细腻的小事。
她手里搭着那件氅衣,挨近他,然后一旁的武石便接了去,她坐在床边替他把脉,不禁颦起蛾眉,「请恕我直言一句,公子,你这身病症,若是再不及早医治,怕是……」说到这里,又噎住话尾,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虽然知道自己的医术仍比不上师傅,可是探他的脉象,分明已属绝脉,只怕是时日无多。
慕容轩浮起一抹寂寥的笑,对于她才刚醒,就关切他的沉疴,心下不由得暖热起来,他毫不在意的说下去,「怕是会给阎王召去做女婿吗?」他目光灼灼,专注而仔细的看着杜雨嫣。
她现在靠得他如此的近,鼻尖隐约还可闻到她身上飘散的淡淡药味,原本他一向就厌恶药草的味道,可是如今这味道是出自她的身上,心里原本的讨厌一下子又像是可以被接受了,甚至还觉得……其实药草的味道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杜雨嫣脸色一怔。为什么他能将自己的生死说得这般清淡?
抿着唇,轻轻地收回把脉的手,她避开那双莫名带给她灼热炽烈的追寻的湛黑眸子,不知道自己想回避什么。
见她闪躲自己的目光,慕容轩淡淡一笑,「生死由命,姑娘就不用多为在下费心神,倒是对昨日唐突姑娘之举,多有得罪,还望莫怪。」
「昨日的事,我已经忘了。」
她垂下眼,不了解为什么她会对这样一个初识的男子惹起不必要的关心?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不是吗?
看出她不愿多言,他抿唇淡笑,自床榻上坐起,作势就要准备行装离开。
「叨扰姑娘一宿,又让姑娘操烦在下一身的宿疾,委实过意不去,若还有来日,希望有回报的一天。」慕容轩也不讳言自己命不长久的事实,仅是淡淡的向她告辞。
杜雨嫣静静的看着他拱手道别,那双幽黑的瞳眸里倒映着他那温润和爽的微笑,忽地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意欲何往?」
他苍白的俊颜微偏,看向她。
彷佛担心自己会被误会,她连忙解释,「公子可知这附近有一座药王谷,里头有一位素有神医之名的谷王,兴许能够医好公子的病。」
慕容轩听她这般说,心下一动。
「姑娘知道药王谷怎么走?」
神医谷姿仙素有医不死的别号,又因为医术精纯,所以上门求医者众,在数十年前,经由他爹的推介下,让一位精通布阵的术士替药工谷布下迷阵,若非有人指点,根本寻下着药王谷的确切位置。
「家师正是谷神医。」杜雨嫣回答。
「啊?」
慕容轩面色一怔,讶然失色的看向同样一脸错愕的武石,注意到杜雨嫣疑惑的表情,讷讷的张了张口想说话,在乎复心情后,才定定的开口,「你是杜姑娘?」
这回,杜雨嫣也面露诧异,「公子是……」
慕容轩收敛笑容,目光清澈,仿佛一潭无波澄净的水,「在下慕容轩。」
紧窒的呼吸,惊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再加上波荡不定、由体内生出的一把心火正暗暗地灼痛杜雨嫣,她一向温柔娴静的面色,在这一时间,却透出冰冷的青芒。
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吗?
那个被断言活不过二十的男人,嫁给他,就注定后半辈子要守寡的命运。
她的这一生,难道注定栽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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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早春的暖日驱赶着薄雾,阳光自窗扇间透进屋里。
谷姿仙正在为半卧在床榻上的慕容轩诊脉,脸上满足溺爱。
「轩儿,你这两天的胃口不错,精神也看起来好多了。」
不似初见他时,脸颊瘦削,形销骨立的样子,那时可真是让她心疼极了。
犹记得前两日乍见自己的弟子杜雨嫣偕同慕容轩回来时,她可真是大大的被惊吓了下,随后在得知他离家的原委后,便不许他再离开,亲自下厨烹煮慕容轩爱吃的几道菜,心里所想的只是希望能用食补,将他消瘦不成人形的身子,衬得方正些。
「那是谷姨的手艺好,小侄都快被谷姨的厨艺给养刁了嘴。」慕容轩温润的嗓音总是能轻易的博得他人的好感。
「你啊!就是这张嘴巴甜。还有想吃的东西就尽管说,小玉会帮你料理的。」谷姿仙笑着,收起了银针,放进木盒内,交给一旁候着的小玉。「小玉,慕容公子可是我药王谷最重要的客人,要好生伺候着,知道吗?」
小玉恭顺的应声是。
知道谷姿仙将有远行,慕容轩温言轻道:「谷姨,这回小侄来找你,其实是有些话想当面问问你的。」
「喔?什么事?」
前两日,只顾着叙旧,毕竟他也两年没来药王谷了,为了调制出能解他身上阴寒残毒的药方,她也没空上武盟天下去见他,只是不断派人送去她所制的一些补身药材,说起来,这也算是一种移情作用吧!看着眼前与慕容天有九分神似的俊俏脸庞,神思竟也有些飘远,她想起年轻时候曾有过的那段情。
慕容轩望向她,「敢问谷姨,真的舍得将你心爱的弟子委嫁于小侄?」
「轩儿,何故有此一间?」谷姿仙不解。
慕容轩漾起一抹淡笑,「我只是意外,当年风华正茂,面对众多追求者,却仍专心致志的研究医理,不问其他的谷姨,怎地如今却为自个儿未出阁的徒弟犯起婚愁来了?」
谷姿仙的双颊猛地泛起潮红,神情凝定的问:「轩儿,是不是你爹跟你胡诌些什么了?」她与慕容天的那段过往,除了轩儿他娘略知一二以外,该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啊!
「没有,谷姨该知道,我爹很忙的,一年到头,我与爹能相聚的时间,寥寥可数。」他苍白的脸上凝着一抹僵笑。
打从他五岁那场意外,他娘为了照顾他,积劳成疾,在他七岁那年撒手人寰,而他爹,也就是武盟盟主,还是依循往昔,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耗在武林事务上,父子间的互动较之陌生人,可说是多了血缘间的牵绊罢了。这是慕容轩的解嘲。
「你爹一生都奉献给这个江湖了,他可是铁铮铮的血气男子汉,轩儿,你别怨他。」
谷姿仙对慕容家的大小琐事了解透彻,打从轩儿他娘病逝开始,曾经有三年的时间她都留在慕容家,以治病之名,长居久住,一直到他的病情稳定才离开。
慕容轩淡笑,撇开这个话题下谈,「谷姨,关于这次闹出的婚事风波,不知那位杜姑娘是何反应?」
「她啊?!她说过,她愿意嫁进慕容家。雨嫣是个好女孩,轩儿,你会喜欢她的。」谷姿仙笑说。
「她说……她愿意嫁?」慕容轩喃喃,移开专注在谷姿仙身上的视线,无意识的看向远处的某一点,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不多聊,我得向雨嫣交代一下,待会儿就要出远门去采药,这一次谷姨有把握,能够调制出解你身上寒毒的药方,这段时间,我会让雨嫣代我照顾你的,轩儿,你可得待在谷里,等谷姨回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