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结婚了,对象是谢爱云。
她期望什么?他当然会结婚,而且一定会娶一个富可敌国的豪门千金。
他要结婚了,要结婚了……
滚热的心口慢慢地变冷,慢慢地,凝结成冰。她扬唇,微笑是南极的玫瑰。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
卫襄目光一闪。“那好,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你上次不是告诉我,‘弘京科技’最近打算并购一家IC设计公司?你把相关的资料偷出来给我,我就相信你。”卫襄下战帖。
她木然接住。“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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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柏琛宣布退选的消息不但在政坛投下震撼弹,也将殷家炸得人仰马翻,大伙儿忙乱之际,殷恬雨竟还雪上加霜,声明要跟丈夫离婚。
“你疯了?恬雨。”殷樊亚不敢相信妹妹的决定。“你不是一直很爱柏琛吗?为什么要跟他离婚?”
“因为我很痛苦。”
“痛苦?”
“你了解我的个性,哥,其实我根本不适合当政治家夫人,这些年来,我几乎每天都要参加交际应酬,真的很痛苦,我受不了。”
“可你现在做得很好啊!”殷樊亚安慰妹妹。“你以前确实很不擅长社交,但你现在已经好多了,还能在公开场合发表演讲,不是吗?”
“我不喜欢这样子。”殷恬雨苦恼地咬唇。“哥,我要离婚。”
殷樊亚凝视妹妹苍白的容颜。“那你就坦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就是我刚刚说的啊。”殷恬雨毕竟不擅说谎,垂敛眼睫,逃避兄长深刻的目光。
殷樊亚深吸口气,道出心中的怀疑。“你坦白跟我说,是不是柏琛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不是那样的!”殷恬雨惊吓得嗓音都变了。“跟柏琛无关,是我自己……是我不好。”她坚持将离婚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这傻女孩啊!她明明还是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他叹息。“恬雨……”
“哥,你饶了我吧!”殷恬雨摇他臂膀,像童年时候那样对他撒娇。“算我求你,你不是一向最疼我的吗?求你别再问了,好不好?”
殷樊亚默然。
他可以不问,但事情还是得查清楚,柏琛曾答应过他,会保证恬雨一辈子幸福,到底是什么原因,议柏琛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
他必须查清楚,但问题是,他有勇气去查吗?他有预感,事实的真相恐怕会令他难以承受。
与妹妹深谈过后,连续几天,殷樊亚都处于半恍惚的状态,他甚至无法专心工作,借口视察业务的名义,飞到各地出差,就是不进台北办公室。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也瞧不起自己如此懦弱,但他真的无法下定决心……
手机忽地唱出铃声,是一段温柔的音乐,让他想起一个温柔的女人。
殷樊亚微微一笑,接起电话。“海蔷。”
“你回到台湾了吗?”
“刚下飞机,就被你逮到了。”
“这么说,我这通电话打得很及时了?呵呵。”殷海蔷得意地轻笑。“我是要告诉你,恬雨说想到我这边住一阵子,她说叔叔很不谅解她,她待在家里会很尴尬。”
“嗯,她搬到你那里住,我也比较放心,那就麻烦你多照顾她了。”
“我会的。”殷海蔷柔声应允,顿了顿。“你听起来似乎心情很不好?”
不愧是他最聪慧的堂姊,就连在电话里,他也无所遁形。殷樊亚自嘲地勾唇。
“怎么了?”殷海蔷关怀地问。“你担心恬雨吗?还是又被叔叔逼婚了?”
最后那句,玩笑意味浓厚,却恰恰点破了殷樊亚其中一桩心事,他苦笑。“我爸说恬雨跟柏琛闹离婚是家门不幸,要我快点办桩喜事来给殷家冲冲喜。”
“这么说叔叔真的要逼你结婚了?”
“嗯,而且他已经有看中的儿媳妇了——你听说过谢爱云吧?”
“叔叔要你娶谢爱云?那你答应了吗?”
“我嘛……”殷樊亚握着手机,站在机场入境大厅,出神地看人来人往,良久,才沙哑扬声。“我在想,如果我违背我爸的心意,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设海蔷轻抽口气。“樊亚,不会吧?难道你——”
“你说得很对,海蔷。”他悠悠地证实她的猜测。“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绝对守不住理智的。”
殷海蔷静默半晌。“你爱上李相思了?”
“好像是吧。”所以,才不晓得该何去何从。他无奈地环顾大厅。
“你打算拒绝跟谢爱云的婚事吗?”殷海蔷问。
他没正面回答。“相思说过,她绝不做任何男人的情妇,我要得到她,只有娶地为妻。”
“叔叔不可能答应你娶她的。”
“我知道。”
“那你怎么办?”殷海蔷认真地替他忧虑起来。“你如果真的跟相思交往,叔叔会气疯,到时你们父子关系说不定还会决裂。”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
殷樊亚漠然寻思。“所以我才在算,我到底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算清楚了吗?”
算不清楚的,该如何衡量利弊得失,他仿佛早已失去了主张,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面临解不开的难题——
“在做最后决定以前,有件事我得先弄明白。”
“什么事?”
促使他最疼爱的妹妹坚持提出离婚的真相。
殷樊亚蹙凛眉宇,忽然心痛地领悟,无论那真相有多不堪,他都只能勇敢地揭破。
他切断与殷海蔷的连线,改拨另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起。“喂,是哥吗?你回台湾啦?”
“嗯,我回来了。”他语气平静。“恬雨,我问你,柏琛是不是有一辆深蓝色宾士,车号尾数是7?”
“他是有辆深蓝色的宾士,车号嘛,我想想……对,尾数是7没错。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我刚刚在机场外好像看见他开这辆车,想确定自己有没认错人而已。”他随口编理由。
“柏琛去机场干么?”殷恬雨信以为真,迳自疑惑着。
殷樊亚不语,凝立原地,僵硬的身躯如一尊冰雕,在风雪中更显凄寒。
“恬雨。”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抱歉,哥……对不起你。”
他挂电话,踏出机场大厅,深沉的夜色如猛兽,尖嘴利牙,一下便吞没了他。
他在夜色里挣扎,终于,做了决定——
第九章
李相思站在办公室里。
窗外,夜色深浓,勾在天边的弦月像一只弧度优美的鞋,或许,便是她在慕尼黑丢落的那一只。
她伸出手指,在窗上慢慢勾勒着那曼妙的月鞋。
她该行动了,殷樊亚已经连续几天没进办公室,她若不利用这机会偷出卫襄要的机密资料,就是笨蛋。
她早该行动了。
但不知怎地,她迟迟下不了手,就连只是打开他桌上的电脑,指尖都强烈颤栗。
李相思停下画月的手,怔怔望着。
这手,曾经为了拿回殷樊亚要送给妹妹的咕咕钟,扭伤了,是否从那时起,伤口便一直不曾痊愈,所以才会颤抖地没法打开他的电脑?
可她……必须打开。
就算这伤多深、多重,就算未来还要一再地受伤,她也绝不能却步。
她必须做,如果做不到,她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他身边,她当然不是因为爱他才留下的,是为了完成对卫襄的承诺。
她一定得做。
李相思深吸口气,推开那扇与殷樊亚办公室相连的门,来到他办公桌前。
他办公桌的抽屉都上了锁,她用万能钥匙打开,借着迷你手电筒的灯光,一一检阅内部文件。如她所料,并没有关于收购案的机密资料。
她坐在他座椅上,拿方才描摹月形的手指,按下电脑开关——
你爱上他了。
开机时硬碟运作的声响,听在她耳里,却像是卫襄对她毫不客气的逼问。
不,她不爱他。
你爱上他了!
她不爱不爱不爱!
李相思脸色刷白,惊惧地瞪着逐渐亮起的电脑萤幕。
她怎么可能爱他?她很早以前就立誓不爱任何人!
她不能爱他,不能将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太危险了,妈妈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她爱上有妇之夫,不计名分跟随对方,最后只落得惨遭抛弃的下场。
相思,她的名字便是诅咒,是烙在她身上永远都褪不去的血印,她应该谨记教训。
她不爱任何人,她要窃取那些机密资料,她必须那么做,一定要做……
李相思缓慢地将双手摆在键盘上。
殷樊亚的电脑需要密码才能登入,她曾经几次用眼角余光瞥见他按下八位字母——她闭上眸,用心回想他敲打键盘的顺序与方位,五分钟之内模拟了数十组密码,终于破解成功。
进去了。
她瞪着萤幕,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冒险的喜悦,从前每当她成功窃取某家公司的机密,她总是兴奋得胸口发热,但如今,那里只有一片冰凉的死寂。
她按滑鼠,点选相关的档案,传输到事先备好的随身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