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高中同班同学。我有毕业纪念册,回去查一查,应该可以问到答案。”徐玲蓁胸有成竹的望着蓝婕希,向她保证。
听她这么说,蓝婕希终于安下心来。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不是单纯的她可以预料的。
*
颜咏青高中时期是资优生,毕业时老师的评语:优秀,具有超强意志力,温和的领导力,拥有美术才华,前途不可限量。总成绩:从。
“那个总是考第一名的女生吗?”这是颜咏青同班同学提起她的第一句话。
接着徐玲蓁追问颜咏青的感情世界,同学的语气就有所保留了。
“不太清楚。从没听她本人证实过什么,不过有同学私底下耳语说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她跟一个男生私奔……
“高三时她有半个学期缺课,导师说她功课压力太大生病住院,但同学私底下都知道她在精神疗养院疗养,听说是被那个男生抛弃后精神崩溃想不开自杀什么的。但她的功课向来很好,高二时就已经通过大学服装设计系的甄试,所以半个学期没来上课,对她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她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回来上课之后还是一样优秀,人很幽默很合群,看不出来曾经精神崩溃过。
“结婚吗?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两人逃家私奔吧,好像是彼此的父母都强烈反对。男生不知道叫什么,听说是小学就出国念书了,只是放暑假回国玩而已。暑假过完,男生就回去了。”
“那你知道他们的父母为什么反对吗?”徐玲蓁追问。
“我猜是年纪太轻吧。咏青高中都还没毕业不是吗,对方大学也还没念完,父母之间好像是世交,却因为公司财务问题反目成仇,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颜咏青的高中同学这么回答。
当徐玲蓁转述问到的结果,蓝婕希听见抛弃、精神崩溃、自杀、精神疗养院……这些强烈的字眼,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罗密欧与茱丽叶。”这是徐玲蓁的结论。
蓝婕希和徐玲蓁坐在百货公司一楼附设的Star bucks,蓝婕希低头以汤匙搅动拿铁咖啡,一脸的感伤。
“我觉得根本不是!罗密欧和茱丽叶结局虽然悲惨,至少他们成就了一段永恒不灭的绝美爱情,哪里像关楠星,竟然暑假过完就回美国念书。”义愤填膺四字已不足以形容蓝婕希此刻的感觉,简直就是……
“收回,全部收回!什么满分王子,我看给他负五万分!”蓝婕希又叫道。
徐玲蓁忽又好奇,追问她:“关楠星到底有多优?”
“你不会自己看杂志。”蓝婕希把刚出版的杂志推到徐玲蓁面前,无奈地说。
徐玲蓁迅速翻到介绍关楠星的那几页,感叹:“就是这种满分王子才有能耐击碎一颗少女的心。”
“你不觉得咏青很可怜吗?”
“爱情是迷雾,身陷其中的人无法定出,我们旁边的人就算看得再清楚又有什么办法。”徐玲蓁优雅地啜饮一口咖啡,无可奈何的说。
“难怪那天颜咏青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她冰冷的眼神、野兽般的低吼在在说明她怕见到关楠星,一定是想起过去悲惨的往事。什么嘛,关楠星竞还敢对她说‘好久不见’,又不是高冈屋广告。”
“什么高冈屋广告?”见蓝婕希兀自喃语,徐玲蓁一头雾水。
“为什么咏青不跟我说话呢?”似乎没听到徐玲蓁的疑问,蓝婕希又自问了起来。
“我猜一定是你在她面前老提到关大设计师有多好多棒。”徐玲蓁受不了地看着她。“婕希,你这个人的神经实在太大条了吧,你这样根本是在咏青的伤口上撒盐。”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蓝婕希一脸无辜。
“不知道,不知道,每次都说不知道,好歹你也要学会察言观色。”说到这里,徐玲蓁忍不住又提起上次生日宴会蓝婕希大嘴巴的往事。
1983,公主精灵瓶。蓝婕希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身,兴奋地叫道;“不,我们都猜错了,我知道关楠星爱她!”
“什么?”
“1983公主精灵香水瓶!我采访关楠星时,他说那是一个1983年出生的女孩最喜欢的童话故事,时间让被关在城堡里高塔的女孩的头发愈留愈长,王子攀着长发爬进城墙屠龙的故事……”
“啊?这个故事我小时候看过,而且我也是1983年出生的,那又怎样?”徐玲蓁一脸不明所以。
“那个女孩告诉他,如果她是公主,她要王子把剑送上来,亲自把那只喷火龙杀死……”
“什么?拜托你说重点好不好?”
“1983公主精灵香水以檀香为基底,玫瑰是中味,散发恒久不变的香味,关键语:我永远爱你。”
蓝婕希解释完之后,再也抑制不住激动,急忙收拾东西、提起皮包,想冲回公司把这件事告诉颜咏青。
看着蓝婕希急忙跑走的身影,半晌,徐玲蓁这才恍然大悟。“啊,天呀,我怎么忘了咏青也是1983年出生的!”
等徐玲蓁完全搞懂之后,兴奋之情和蓝婕希不相上下,急忙收拾东西,冲出咖啡馆。
*
“世事难料,安泰最好。”这是电视里经常播放的保险广告。如果爱情也能保险,那么按照颜咏青初恋悲惨的程度,理应获得一笔巨额保险理赔。
即使知道关楠星还爱着颜咏青,仍是对两人一点帮助也没有。蓝婕希这个旁观者,在餐厅里偷觑着隔了好几桌、独自用餐的颜咏青,只能束手无策的叹气。
她瞄见颜咏青毫无所感的吃着意大利面,活像一堵水泥墙在吃东西似的,显然她的心已把对外的窗户全关上封死,致使感官失效,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的模样让蓝婕希心急,可她不愿跟蓝婕希说话,蓝婕希也想不出办法,但这样一直跟踪下去,感觉真的很糟。
颜咏青站起身付账了,看见她走出餐厅,蓝婕希连忙收拾东西急着跟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路上,蓝婕希跌跌撞撞跟得很不自然,然而颜咏青不知是没察觉还是不想反应,完全没有回头。
最后,蓝婕希跟踪到捷运站,这和她回家搭公车的方向完全相反,眼看颜咏青刷了悠游卡进到站内,蓝婕希急忙买了单程票跟进去,列车正发出要驶离的嘟嘟声,眼看颜咏青就要踏进车厢,蓝婕希再也忍不住了,急着大叫:
“咏青!我有话跟你说!”
颜咏青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下一秒就要举步进到车厢。
“咏青!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颜咏青缓慢回头漠然凝视着她,蓝婕希脱口说;
“我……你……关楠星他爱你。”
列车嘟嘟的催促声拖得好长,宛若催促她们前往生命下一个渡口般着急。颜咏青对她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撇开,就举步离开了。
喀的一声,列车门完全掩上,断裂地隔开了她和她,列车沿着黑漆的轨道离去,她和她瞬间就变成此岸和彼岸,之间彷若隔着一座忧蓝的大海,蓝婕希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坐上列车的颜咏青离去,仿佛她在对蓝婕希作出无声的道别。
蓝婕希一直不知道这就是道别,只是预感好像是一场道别,浑然未知两人再次见面已是多年之后。
蓝婕希颓丧无力走出捷运站,站外春雨绵绵,路边乐树冒出嫩芽新枝,新的翠绿和旧的墨绿交织融合,宛若绿色的浪海,蓝婕希却觉得这风景感伤得一塌糊涂,仿佛天空正在无声地播放着贝多芬的“悲怆”交响曲似的。
蓝婕希终于难以忍受地哭了起来。
*
关楠星的工作室似被飓风刚扫过,装饰的希腊石膏雕像摔碎成裂片,墙上的油画被扯落,香水瓶被砸得稀烂,各种浓郁香氛气味四处飘散,令人感到刺鼻,设计桌的灯管破裂,纸张混乱地躺在地板上,制作台堆满了被扯烂的华丽礼服……
昨夜,蓝婕希哭着睡着,今早红肿着双眼的她仍试着振作精神前去采访,一脚踏进关楠星的工作室,随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怔住。
工作室的接待小姐正在打扫满地碎裂的玻璃,带着歉意的表情说;
“对不起,我正想打电话给您取消今天的采访,关设计师临时有事必须赶到桃园机场,真的好不意思,让您白跑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环顾满目疮痍的工作室,蓝婕希疑惑问到。
这位小姐想起刚才关楠星疯狂损毁工作室的模样,似乎余悸犹存。“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妻子要求离婚。”
颜咏青签名盖章以挂号寄来的离婚证书早已被关楠星撕得粉碎,其中一张碎片还被蓝婕希踩在脚下,她捡拾起来,那片签了“颜咏”两个字,“青”字混在地板碎裂物里,不知下落。